第73章

离开江府之后,费云生在城区东坊选了座两进的宅子。小是小了点,但他身边只带了朱雀、白泽两亲随,一个厨子,三名杂役,再加上儿子楚阔,这院落完全足够。

搬进新宅子,楚阔兴高采烈,眼中的欢欣愉悦难以掩饰。朱雀和白泽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主子,相视一眼后低下头。

费云生对于新家显然很不满意,他向来喜好铺张浪费,毕竟从小没过过苦日子,入江府之后,吃穿用度也从未短缺过他那份,住的宅子也随着江晚仪官阶上升而越变越好。

出府之前,江晚仪和庄鹤卿都说要给他补贴,免得他和孩子在外面难过。不过费云生这么高傲又好面子的人自然是不会接受的。

于是囊中羞涩的他,只能带着儿子和侍从住进这个宅子。

付完宅邸的费用,费云生带着江楚阔又去街头的张家裁衣铺订做了四季新衣,隔两三天还带着一家去城西的锦官楼摆一桌盛宴。

儿子在街上多看了一眼做糖人的师傅,给儿子买糖人!

经过巷口看见别人家孩子正蹴鞠,又想起儿子还没有玩过,给儿子买鞠球!

在张家裁衣铺取衣裳的时候,又看见店里新上的蹀躞带,其中那条九环蹀躞带和儿子的其中一件新衣很是搭配,给儿子买白玉带!

……

朱雀怀里抱满了刚买回的货物,白泽捧出替主子保管的钱袋,战战兢兢呈到费云生面前,愁眉苦脸不加掩饰:“公子,咱们,一个子儿都没了啊!”

放楚阔自己去和小朋友们玩,费云生回到自己的房间:“前几天不是才给了你一枚玉扳指,让你拿去当掉换些银两应急的吗?”

白泽主管账本,算起账来毫不含糊:“换来的银两,您买回了三箱冰块,付了张家裁衣铺的尾金,剩下的,又给小公子买了衣饰。光那条白玉的蹀躞带就花了不少。”

“啊,原来是这样。可我记得,我还有几家陪嫁铺子,和近郊的几亩良田。”费云生只管花钱,对进账从不上心,连自己具体有多少资产也说不出,于是又将期待的目光投给了白泽。

“公子,近郊那十余亩田,今年的收成不好,咱们还倒贴补了庄子一些。此外,您另有一家茶馆,一家食肆和一家武馆。茶馆和食肆每月盈利尚可,武馆却是每年都在倒贴,这个月前两家的营收贴补完武馆的空缺后,也只是平了账面……”

说起这家武馆,他早劝过公子,一个烫手山芋,不管是转租给别人也好,还是卖了铺面也好,都比这样摊在手里要好。可他家公子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原因倒也简单。只因为这家武馆里养着的,基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人。

他家公子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面冷心善。

可也不想想,养这么大批人,每个月光是粮食都得吃不少。以前他们还养得起闲人,现在他们真要连自己都养不起了。

“哦……”费云生听完不予置评,看样子仍是不准备处置那家武馆,身旁人不免着急,但他毕竟是主子,他们岂敢以下犯上。

“白泽,我记得当日嫁入江府时我带了十八口箱子,还有一只箱子到现在还没打开过。你替我将那只箱子拿过来,我看看还有些什么东西可以先典了应急。”

白泽和朱雀相视一眼,互相看见彼此眼里的焦急,异口同声:“公子!”

朱雀更是说:“不可啊公子,那口箱子不可随意动用。”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快去!”

最后一口箱子拿到手里,费云生先在手里掂了掂,又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这口挂银锁的小木箱。

在他的记忆里,这只箱子是幼时娘亲赏给他的,说是故人留给她的东西。谈及此事时,娘亲脸上流露出无法释怀的惆怅:“三十年了……都三十年了……他应该已经回去了吧。若他还在,这朝中也不至于让女皇陛下费心至此了。”

“汝嫣也走了……”

“大家都离开了天玑城,只我一个……”

“我留着这些做什么呢?”

那口箱子就这样给了费云生,可他从没打开过。这也是为什么至今还没动用这口箱子里的陪嫁品的原因。

只是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箱子身上。如果打不开箱子,他只好使出求人的下下之策。

至于为什么打不开箱子,只因它的银锁太奇怪。

这是把密码锁,上面有三个小环扣,需要转动到正确的一面才能打开。可上面写的字,却没有人看得懂。

因为看不懂,所以费云生尝试过直接砸锁,可这箱子和银锁材质稀奇,如何砸也砸不开。

这次费云生再次拿起那把锁,看了一会儿,眸子一亮,指腹摩挲着锁面,搓动了几下,指尖转动,对准心中所想的那个答案。

只听咔哒一声。

“公子,箱子、箱子打开了……”

这口尘封多年的木箱,终在今朝,得见天日。

至于之前为什么不能打开……

因为这上面镌刻的是英文字母。

密码是FEI。

费。

是费云生的姓氏,可这箱子,真的属于他吗?

箱子里面,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放着金银珠宝。

书纸占满了大半口箱子。

放在最上面的是条纯银铰链,中间是个鼓如圆穹顶的黄铜盒子。

打开盖子后,是层玻璃面,底下则是圆盘。圆盘边缘顺时针刻画着十二个数字,缝隙以间隔一致的刻度填满,圆盘中央是三根长短不一的针,分别指着不一样的刻度。

最长的那根指针一直在往前走,仔细听,能听到滴答滴的声音。

朱雀和白泽表示好奇迷茫:“公子,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

天玑城历来是所有朝代最繁华之地,所有新奇玩意儿总是第一时间在这里聚集。连他们也不知道的东西,说明这个东西根本就没出现过。

“这是手表。”此时的费云生一眼便认了出来,他的眼神有几分晦暗难明。

朱雀眼光敏锐:“公子,上面镶的照殿红色泽极好,想来这手表应该是种宝物。”

费云生拿起那块表,红宝石的光亮从玻璃面反射出来,确是质地很好。他将其攥在掌心里,收了起来,“它太过于贵重,这个东西不能当。”

“看看这些书纸吧。”

底下的书纸质地上乘,用的是号称千年寿命的生宣,估计逾今已保存十数年。墨香犹存,淡淡书香仍在。纸墨的原主人定是身份尊贵,才能将这些平常人难以得到的书墨用得如此随意。

“公子,奴婢怎么看不懂上面写的东西?”

实在好奇,朱雀和白泽候在费云生身旁,伸长了颈项,想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可生宣上的字,虽字迹清隽有力,有些字看起来却像是减了笔画,能大概猜出是什么字,可语序并不通,中间还画了些莫名其妙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