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王与马,共天下

大晋历经劫难,亡于洛阳,几经阵痛,终于在建业得以重生,新朝廷的官员以南渡的中原士族为主,这些人逃难到建业后,都先去拜访王导,才能在小朝廷里谋求官职。

别看王导怕老婆,在曹淑面前弱小无助又可怜,在家里地位只排第三,曹淑,王悦,然后才是家主王导。

但是在江南小朝廷里,王导总揽人事、财政还有军事大权。管着除了家里之外所有江南之地。

王导有本事扛着这些职责,他创造性颁布了《侨寄法》,免去赋税和徭役,帮助百万中原人在江南立足。

因为免税,国库空虚,只剩下几千匹粗布,王导又创造性的做出粗布单衣,自己先穿上,又求儿子王悦出卖“色/相”去带货,把粗布价格炒作成黄金,解决财政危机。

王导凭真本事在江南立足,无论士族还是民间,他的威信都毋庸置疑,更何况,他还是琅琊王氏的族长。

上头有人好当官,王家人在王导的庇护下,个个都能谋得好官职,把控要职。

最厉害的是驸马王敦、大都督,掌控江南兵权。枪杆子里出政权,有了堂弟王敦手握兵权,王导无论干什么都能从上而下推行下去——不服气的,王敦手中的兵马会让他服气。

王导目前的权力,汉朝的曹操、魏朝的司马懿都不如他有权势。

所以,南渡的士族们没有谁会不长眼的去拜访当时还是琅琊王的司马睿。因为没有王导的引荐,他们连司马睿的门开在那里都不知道,况且,这种“越级”的举动肯定会得罪王导。

江南那时候还是蛮夷之地,王导求贤若渴,无论什么人,都会得到王导的热情接待,然后王导将其引荐到司马睿跟前,狂吹彩虹屁,说此人如何如何好,司马睿是个只会点头的吉祥物,王导说好,那就是好。

得到了司马睿的点头,走完过场,王导就给举荐的安排官职,王导一个人就是东晋人力资源部,招聘、面试、入职都是他一手包办。

王导手握大权,但从不像曹操,司马懿那样暴戾冷酷,他性格温和,不出恶言,只说好话,不做□□,脾气好得像个活菩萨,尊重所有南渡的士族,以礼相待,这让仓皇南渡、备受亡国羞辱的士族们感受了久违的尊敬,纷纷成为王导的附庸。

跟着王导有肉吃、有官做、有好话听,你动不动心?

所有南渡的中原士族都听命于王导。

王导是东晋建国的总导演。

就连新皇帝司马睿也说“王与马,共天下”。“王”排在“马”之前,可见司马睿心里很明白,他只是王导捧出来的一个吉祥物,这天下其实是王导的天下。

所以,司马睿刚刚坐在龙椅上,会口出惊人之语,要王导和他一起坐。

要王导和他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朝拜也就罢了,新帝司马睿只是嘴上说说,他的屁股牢牢贴在龙椅中间,双腿打开,根本容不下另一人坐着。

除非王导坐在新帝腿上……

新帝当众“表白”,主动扯下了遮羞布,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王导身上。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稍微有一点政治头脑的官员都知道,在开国大典这种隆重的场合里,新帝表面是邀请王导一起坐龙椅,实际上是变相的逼王导当众表态:这天下,姓“王”还是姓“司马”?

龙椅只有一把,天下只有一个,要么是王家的,要么是司马家的,各位大臣,你们要认准了,老子才是皇帝!

站在王导身后的是大都督王敦,王敦的倔强脾气所有从洛阳南渡来的士族们没有不知道的,王敦的官职可以随身带着兵器、穿着鞋子上朝,见堂兄兼族长王导被新皇帝加在火上烤,王敦当时就变了脸色,右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缓缓抽/出,只要王导一个眼色,王敦就敢当场砍了龙椅上的新帝。

什么玩意儿啊!过河就要拆桥!没有我堂哥操劳,你能当皇帝?我这就带你见司马家的祖宗!

王敦一生,快意恩仇,他干得出来这种事情,他若能忍,就不叫王敦了。

王悦站在叔父王敦和父亲王导的后面,他上前一步,握住王敦的剑柄,把拔/出一拳的剑重新插/进剑鞘里头。

王悦低声耳语道:“新帝的吃相固然难看,但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王悦也恼火新帝迫不及待的举动,这分明是给父亲难堪。

不过,大晋刚刚重生,需要休养生息,不能再动荡内斗了,否则的话,隔江的汉国会乘虚而入,打过来的。

王敦看王导,王悦看王敦,清河紧张的看王悦,荀灌看着清河。

荀灌这次穿着女装,站在清河身边,气氛剑拔弩张,她立刻环顾四周,寻找最佳的撤离方向——待会要是打起来,她先把清河拖走再说。

周抚看着荀灌,他的官职低,离站在最前面的荀灌等人有些远,且没有资格佩剑入场,此时急的满头大汗,他低声问父亲周访,“要是真打起来,我们帮谁?”

一边是王导,一边是新帝,真是为难。

周访也一头雾水,平心而论,他作为江南本地的士族,没有受到过王导的恩惠,凭本事当的官,应该帮新帝,可是新帝在登基大典上搞出这种骚操作,让王导下不了台,这种心胸和手段,周访着实有些看不上。

周访说道:“若真打起来,我们父子两边都别掺和,先撤了再说。”

由于朝代更迭太频繁了,忠君这种事情,不存在的,自保才是占据主流的思想。

所以,在东西两晋南北朝这期间当皇帝,基本上都是送人头,还不如士族稳定。

周抚看着前方的荀灌,说道:“爹,您先撤,我去帮助荀灌——护送清河公主离开这里。”

周访同意了:清河公主是惠帝嫡出公主,保护她总不会错。

周抚乘着众人的目光都盯在王导身上,无人理会官员的站位秩序,干脆一步步蹭到了荀灌了身边。

荀灌正观察出口呢,看到周抚,问:“你来作甚?”

周抚:“我担心待会乱起来,你……清河公主有危险。”

这么快有了盟友,荀灌更添信心,对清河说道:“公主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们。”

其实清河没有想个人安危,她再想王导和新帝打起来了,她作为大晋公主,该如何站队?

她毕竟姓司马。清河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就在众人各有所思时,王导毕竟是王导,无论心理素质还是临场应变能力都是一流的。

王导其实早有谋断,他故意憋着不出声,就是想让大臣们心里做出评价和决断,到底跟谁混比较有前途。

新帝这种过河就拆桥的行为,实在令刚刚南渡,惊魂未定的士族们不齿,士族本来就不尊重皇权,新帝这种迫不及待,跳梁小丑般幼稚的行为,让士族们看清了新帝的平庸和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