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故人归3

苏楣怔怔地看了半跪在床下的沈离半晌,而后转开视线,有些生硬地又挑开另一个话题,“苏恒可带你把住处安排下了?”

“还未。”,沈离放柔了声音,依稀还带着往日那个卑微的影子,他微微抬了头,眼尾泛起几分红色,像是要哭的模样,“离还是住原来的那个书房吗?”

苏楣讷讷了一会儿,仿佛有些不知所措,她不太会应对沈离这种情绪,失措了半天,这才道:“书房又没有床……”,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沈离,点出来一个事实,“你现在身份不跟之前一样了。”

所以就不用住书房了,多委屈啊,又没有床,虽然被布置地不错,但是到底不如床舒服啊。苏楣自己也只是偶尔才在书房住一晚。

她觉得沈离这厮不太对劲儿,但是分明变得更好了,出落成了一个举止得体,气质凌然的少年。

她对这样的他有些陌生,甚至还觉得沈离身上隐隐多了几分压迫感,大概是因为变化太大了。

刚刚沈离半跪在床下,露出的那种神情才让她稍稍觉得熟悉。

沈离听闻她的话,没有正面应下,垂着眼帘缓缓道,“可我之前就住在书房。”

“小姐不要奴了吗?”,他很久没有用‘奴’这个自称了,此时说起来却无比自然。

听得他这话,苏楣有点儿慌,便又想起自己之前干的荒唐事儿来,她小声道:“你已经脱了奴籍了。”

可以不用这个自称了。

“可是小姐是否还记得,您第一次见离的时候便说过……”,他停了停,似是在整理情绪,眼尾的红却仍是没褪下去。

沈离强压着情绪,声音因着这个原因便有些哑了。

“小姐说过,按照规矩,离是属于您的。”

他一贯是理智冷静的,青岩先生最赞赏他的一点便是沈离不管面对什么都是临危不乱,不动声色的冷静模样。

但是在苏楣面前,他却是什么都藏不住的,他往前倾了倾,与苏楣靠得近了些。

而后又近乎魔怔一样地又重复了一遍,“您曾说过的。”

他现在还能记得少女穿着红裙,肆意张扬的模样,像是灿烂的太阳,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让他黑暗的世界里燃起了些许火焰。

少女说出去的话,在他心里便像是一个契约。

按照约定,他永远属于她,无论死生。

沈离红着眼眶看向苏楣,紧紧抿着唇,嘶哑出声:“小姐莫要推开离。”

他与她这一年多不见,却是疏远了,她看他的眼神便带着怯意与陌生,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客气。

沈离忽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心就像是被人用力撕裂了一般。

他没想到两人会疏离至此。

****

床幔层层叠叠,女儿家的闺房,便整体用了海棠红色,带着丝丝暧昧与缠绵。

白衣的少年半跪于床下,眼尾泛起细细的红,仿佛哭过一般,像是被欺负地狠了。

苏楣有点儿慌,她坐在床上,看着沈离,不知该怎么应他。

她有点儿迷茫,但是也不忍心看到沈离如此,想了想便爬过去,跪在床沿,捧着他的脸,细声细气道,“你别这样啊,要是还想住书房,便住就是了。”

少女抬手给他掠了掠耳边散下的发,说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用了哄孩子的口吻,“阿离长大了呢。”

“但是还是这么爱撒娇啊。”

之前的时候,沈离大多数时间都是安静乖顺的,但是若是觉得受了委屈,眼尾便会泛起红色,每每都让苏楣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样子。

但是沈离却从没掉过泪,哪怕是在她面前。

苏楣叹了口气,觉得沈离晋升成为大魔王的路,任重而道远。

现在还是这副小可怜的模样,什么时候才能大杀四方啊。

“你别想太多。”,她看着沈离似是很不安稳的模样,拍了拍他的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既然说了拿你将弟弟待,便不会食言。”

沈离抬头,有些勉强地弯了弯唇,“可是离比小姐大呢。”

“那也不重要啊。”,苏楣笑得漫不经心,她俯身点了点沈离的眉心,“反正我拿你当亲弟弟待,也会一直护着你的。”

她会一直看着他的,苏楣想着,她会看着他踏上那条帝王路,在他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在他无人可依的时候给他帮助。

沈离得了这话,眼眸里的情绪沉了些许,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冲苏楣露出一个笑来。

温软天真,带着些许稚气。

是她最熟悉亲近的模样,恍如往昔。

苏楣见沈离被她哄好了,心里略松了口气,一放松下来便觉得困意袭来,揉了揉眼睛,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想跟沈离说说话。

她靠在床头,抱着个枕头,说着说着便打起哈欠来。

“小姐先休息吧。”,沈离看出她的疲惫,温声道,“离便先退下了。”,说罢,便站了起来,给苏楣盖了盖被子,

苏楣困得不行,只是窝在被窝里闷闷道:“你该叫我一声姐姐的,干嘛叫那么生疏。”

沈离闻言,沉默了半晌,而后才淡淡道:“规矩还是得有的。”,语气喜怒不明。

****

经过这一番折腾,沈离出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金乌西沉,尽力散发出余晖,给大地镀上一层微红色的光。

沈离走到廊下,负手看了那落日半晌,直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去看过她了?”

是苏恒,他此时正懒懒散散地靠在廊柱上,黑发高高地束起来,一只手把玩着一柄扇子,潇洒又好看。

沈离回头看了苏恒一眼,抿了抿唇,低低应了声,“嗯。”

“哟,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啊?”,苏恒嘻嘻笑着走过去,勾着沈离的肩膀,“在她那里碰灰了?”

沈离没答话,只是低头看着地面铺的青砖。

苏恒“啧”了一声,拍了拍沈离的肩,“你说你就非得吊死在苏楣那棵树上?”

“你心思缜密,也应该能猜出来,祖父属意苏楣作继承人,以她的地位,之后也是不可能嫁人的。”

长廊上攀爬的藤蔓垂下一片绿意,枝芽嫩生生的,苏恒伸出手掐了一片叶子拿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的模样。

“而且我这妹妹也不是耽于情爱的人,别看她一副不靠谱的样子,其实心里明白着呢,她一向很拎得清。”

苏恒抬手把手中那片叶子丢入水中,看着湖面因此而泛起的丝丝涟漪。

“我知道。”,沈离看了一眼苏恒,眼底情绪暗暗沉沉的,“我没奢求过这个,我只是想待在她身边。”

“就像现在这样,知道她就在房间里面,我便怎样都安心了。”

苏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手中的扇子翻转了几下,复又开口了,懒懒散散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认真的,“那我就告诉你一句实话,苏楣她很看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