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回

想到此陆时鄞眸中的冷戾消散了些,他甚至微微勾了下嘴角:“赵西你说,沈小姐为何哭?

赵西突然被点了名,忙是殷勤地笑着回应:“回皇上的话,依奴才拙见看,沈小姐必定是因为听说自己封了公主,不能做嫔妃而伤心。皇上您英明神武又相貌堂堂,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婿,无法做您的妃子,沈小姐可不得伤心难过嘛!”

陆时鄞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油嘴滑舌。”

此话虽是训斥,但赵西知晓皇帝不是真正的生气。

他忙是趁热打铁道:“皇上若真想知晓沈小姐心意,将她身边的人找来一问便知。”

陆时鄞听着有几分道理,便默许了赵西的提议。

第一个被叫来的是丹竹。

隔着珠帘,她跪在地上感受着少年天子金尊玉贵、高高在上的冷峻,让她忍不住地微颤着,不由生出几分忐忑不安来。

直到赵西开口:“丹竹,咱家问你,沈小姐可知晓封公主的消息了?”

丹竹心里一沉,忙是不住地磕头求饶道:“皇上饶命,奴才不该将听来的消息告知小主,让小主伤心难过,奴才以后断不会多嘴,还请皇上饶奴才一条贱命……”

她求饶的话却是被一声清脆的咳嗽打断:“沈小姐伤心难过?”

丹竹一愣,随即便是一喜。

看来皇上并不是问责,而是想打听沈小主。皇上如此在意沈小主感受,说不定册封公主之事有回转也说不定。

“回皇上的话,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奴才见着小主眼睛都红了。小主性子温婉和顺,受了委屈还替皇上着想,既是皇上的决定,她不想为难皇上,只是苦了她自己。”

她重重磕下去:“奴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真心替小主委屈,还请皇上不要送小主出宫!”

第二个来得是长宁郡主陆含春。

陆含春气呼呼地来了,她就知晓宜欢公主叫她前去并没有好事,果然又如往常是无聊了,将她叫来捉弄奚落了一番。

“皇兄,宜欢她也太过分了,她捉弄我也就罢了,就连她身边的贱婢都敢奚落沈姐姐。您是没听到她是怎么说的。”

她憋了一肚子的气,都不用赵西怎么问就直接跟放鞭炮一般全都说了出来,将秋雪的原话都有模有样地说了一通。

“占卜算卦本就是缥缈之时,做不得数的,皇兄您怎么还真当真了——”

陆含春说着抬眼瞧了眼陆时鄞,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

只见他苍□□致的脸阴沉沉的,如墨色氤氲一般的眼底似有风暴咆哮一般。

她以为自己这话惹恼了皇兄,忙是止住了声弱弱地道:“不过说起这个防范未然嘛,确实要注意一些的,皇兄此举相当英明!”

却不曾想下一瞬皇兄轻启薄唇:“把人给朕绑来。”

分明是虚弱低哑的声音,冷凝得几乎可以将冰震碎,带着几分不容置喙。

——

秋雪被几个太监押进储秀宫时,沈初黛靠在缠丝软枕上看着话本。

自从被说了是“为祸宫廷的祸害”后,众人瞧见她皆回议论纷纷,时不时还露出古怪的眼神。她懒得同她们争论,只要能出宫,祸害就祸害呗。

但她也不愿去看他们的眼色,索性便向教养嬷嬷告了病假留在储秀宫。

听见太监在外头敲门的动静,她忙是放下话本,用珍珠粉覆了面这才唤人进来。

只见赵西带着几个小太监绑了个人进来,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奴才参见小主,给小主请安。”

她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秋雪,轻声问道:“赵公公这是?”

赵西笑得是如沐春风:“回小主的话,是皇上听说这奴才不守规矩随意妄论主子,特地让咱家绑了这奴才给小主道歉。”

他斜斜瞥了眼秋雪,冷声道:“还不快给小主道歉!”

秋雪还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忍着泪道:“小主,奴才知错了,是奴才不懂规矩,给小主赔罪,还请小主原谅。”

赵西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又转过头对初黛温声道:“小主想怎么处置?”

沈家家训,能动手的就不动口。

只是如今在宫里,皇帝处境实在艰难,能将公主身边宫婢押来道歉已是极为不易,若是惩治她,恐怕皇帝会为难。

她想了想还是摇了下头:“得了道歉已是足够,还请赵公公替我谢过皇上。”

赵西恭维道:“沈小姐果然宽宏大量。”

秋雪被带出偏殿,平静的外表下满是怨愤,她方才去给公主取点心,不料路上竟是被赵西不由分说地绑了过来。

没有主子撑腰她只能违心地道这个劝,可她哪里忍得了受这般折辱,待她回去后定要在公主面前挑拨一番,好报今日之屈辱

胳膊依旧被押着,疼得她太阳穴直跳,她没好气地道:“赵公公,奴婢已经道过歉,总该放奴婢回去,公主还等着奴婢给她取糖蒸酥酪呢。”

赵西顿住脚步,瞥了她一眼:“放你回去?秋雪姑娘真是想多了。沈小姐那头虽是罚过了,皇上还没罚呢。”

秋雪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皇上不就是罚我去道歉吗?”

却是听见他的话轻飘飘传来:“乱棍打死,将她拉远些打,省得污了沈小姐的耳朵。”

——

杀鸡儆猴后,宫人们的议论终于消停了下来,这谣言总也算暂时平息下来。

第二日是除夕前一天,穆太后恩准各位秀女回家过年,这宫道上便热闹起来,皆是归家的秀女们。

与秀女们不同的是,沈初黛归家后不用回来,她早早收拾了包裹走出储秀宫,迎面便撞见了陆含春。

“沈姐姐,知晓你今日出宫,我是特地来送你的。”

陆含春亲昵地拉上她的手臂,走到宫道的拐弯处陆含春殷切地将她拉往另一条僻静的小道。

沈初黛有些奇怪,她忙是解释道:“那条道人太多了,吵吵闹闹地听着头疼,咱们走小道清净。”

直到瞧见坐在轮椅上的皇帝身影,陆含春才促狭一笑,放开了她的手臂,扭头就跑。

“沈姐姐对不住啦,我皇兄的吩咐我可不敢不从,我就不耽误你们啦。”

陆时鄞静静地看着她走过来,似乎是沾染了除夕的喜庆,他如白瓷般苍白的脸色稍微有了生气,就连阴郁如冰凌的眸子也带了一丝冰雪初融的气息。

沈初黛还一直未找到机会道谢,行完礼后她便提及了此事。

“没吓到你吧?”

她长睫轻轻一抬,眸中泄露几分诧异来。

随即轻柔开口:“初时有些怕,后来想到是皇上的恩赐,便不怕了。”

陆时鄞瞧着她这般姿态,心头有些好笑。

他眉间涌上半真半假的懊恼,“朕该做的再低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