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回

边境邯城

书房内,邯城知府谢奇元、副将张鉴正同沈桦安商议着政事,谢奇元将日常政务禀报完,张鉴方才开口汇报:“沈将军,城中又混入了疑似密探的可疑人员,被守军抓住后不等拷问,便服毒自尽。”

这已是本月的第三例。

沈桦安不由紧锁眉头,大梁与大邺在世宗皇帝时期便结了仇怨,大邺邯城毗邻大梁,他自小在此长大,自记事起便是战火不断。

直到今年他重新回到邯城,大胜了两场战役,加之大梁大皇子梁永力排众议,屡次向大梁皇帝上书请求和解,终于大梁皇帝松了口,愿以割地与姻亲求得同大梁和解。

这消息传来,最高兴的无疑是邯城的百姓与守军,可沈桦安却总隐隐觉得此事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简单,数年的结怨真的能就此消散吗?

他的预感告诉他并不能,便下令所有守军不得松懈,加倍严查城中人员。

果然虽然大梁的和亲使团早已抵达京城,可邯城也未消停下来,不断有疑似大梁密探的可疑人员一批一批地混入城中,似乎是在搜寻什么。

那群人显然是死士,根本不等拷问,便直接咬破藏在牙根的毒囊,服毒自尽,便是偶然抓得的活口,任凭怎般行刑都松不了他们的口。

邯城同京城相隔甚远,消息传递需要好几日时间,上一次传来的消息称和亲的人选终于定了下来,是刚回皇室认亲的陆箐然公主。

虽是和亲人选定下,可和亲车队从大邺京城抵达大梁皇城中间路途遥远,恐生事端。

沈桦安同他们根据那些可疑人员的入城轨迹研究了一番,却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能吩咐下去:“将邯城戒备加严一倍,所有人不得懈怠。”

分明是八月该炎热的天,彼时大风却席卷着整个城池,院中常青树木的叶子被吹得瑟瑟作响,掉落了一地。

穆宜妗全身着宽大的盔甲,只露出一张特地用泥涂黑的清秀脸庞,她端着托盘走在回廊中,皮肤被这风吹得生疼,若不是这盔甲有十几斤重压在身上,以她瘦小的身姿定是要被这大风吹得站立不动。

她心头爱慕沈家大公子沈桦安,知晓两家的嫌隙,便一直将爱意隐瞒心底从未表露,只要他平安喜乐,她便是满足了。

这样的状态穆宜妗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保持下去,直到成国公府梁天志定亲的决定被兄长定下。听传闻说梁天志可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据说夜夜留宿于青楼,是个不成器地。

她也希冀着说不定这传闻并不可信,寻了一日偷偷溜出府去,蹲在成国公府门口等梁天志出现。

那一日梁天志却未出现,听说他在城郊安置了个外室,那日便是去那儿了。第二次她选择在梁天志常去的青楼蹲点,果然蹲到了他,她男扮女装跟着进去,梁天志与青楼女子厮混的暧昧神态击垮了她最后一道防线。

回去后穆宜妗想方设法想要取消与梁天志的定亲,可在家中她人微言轻,几次抗争最后都不了了之。

见此事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穆宜妗终于做了决定,破罐子破摔买通了军中人员,顶替了旁人的身份混入军营,跟着沈桦安一起来到了边境邯城。

兄长便是再权势滔天,他的势力也没法遍布全大邺的每个角落,至少邯城是沈家的天下。在这儿她可以不必担心兄长的追寻,而且这里有沈桦安。

穆宜妗虽不受家中宠爱,也是娇贵得长大,从未受过这行军之苦,光是这路上她便吃透了苦楚。行了一半便生了病,担忧暴露了身份,她一直咬牙坚持,直到快到邯城时,她的病情非但没有减缓,甚至加重了许多。

终于在抵达邯城那日,穆宜妗病得晕倒。

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干净温暖的房间,受到军医的精心治疗,她的病情好了大半。她也因祸得福,沈桦安瞧她身体孱弱,未让她入军营,将她留在忠国公府伺候。

想及此,穆宜妗不由抿唇轻笑,眼见着书房的门就在前面,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就在此时却从后面传来了急速的脚步声,她疑惑地往后看了眼,便见着一个满身盔甲的高大人影往书房方向冲去,宛若一阵狂风与她擦肩而过。

房门打开,那人高昂的声音遥遥传来:“禀将军,前方探子传来消息,大梁皇帝病重、药石无医,二皇子梁威趁此机在前几日发动了宫变,幸而被大皇子梁永及时发现镇压下去,但在混乱中,大梁皇帝病情加重、不慎死于那场宫变。”

他幽幽一叹:“将军,大梁要变天了。”

就在此时,穆宜妗也走近,瞧清房内沈桦安等人脸色俱是沉了下去,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她微微一愣觉得有些奇怪,二皇子梁威同大梁皇帝俱是主和派,而大皇子梁永则是议和派,如今大皇子梁永登基,他们该高兴才是。

可她为什么从他们眉间瞧出了浓浓担忧。

穆宜妗还未来得及行礼,身后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瞧见那人脸上凝重的神色,心头一颤,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果然那人汇报来的消息宛若惊天雷在书房炸开。

大梁五公主梁谷蕾死了,被大邺皇后沈初黛亲手杀于宅院。

——

沈初黛从昏迷中醒来已是第二日,醒来感受到全身的酸痛无力,这疼痛真真实实告诉她,梁谷蕾是真的死了,被她的同胞兄长杀死,并嫁祸于她头上。

沈初黛仍有些怔愣,却听见不远处有轻轻的声音,透过海棠红绣金龙云纹帷裳,她瞧见两个女子身影。

首先是沈初菱担忧的声音:“阿姐足足睡了有一日,怎么还未醒来,不会有什么事吧,要不再唤太医来瞧瞧?”

沈初蔓瞪了她一眼:“你别乌鸦嘴,太医不是说了吗,阿姐无大碍,受得皆是皮外伤,晕倒是太过劳累。”

沈初菱声音轻细:“可阿姐从未昏迷这么长时间呀……”

沈初蔓沉默下来,对阿姐的担忧战胜了对沈初菱的敌意,赞同了沈初菱的决定:“那我去叫人唤太医来。”

“不必了。”

沈初黛出声才发现自己声音低哑,喉咙干燥微痛。

两姐妹听得阿姐声音,忙是撩了帷裳进来,蹲在床边面上皆是担忧神色:“阿姐,您总算醒了。”

沈初黛接过沈初菱递来的茶水,猛地灌了几口,这才在她们脸上扫了眼开口问道:“你们怎么进宫来了?”

两姐妹对视了一眼,非常默契地沉默了下来,还是沈初蔓率先打破了沉默:“皇上政事太忙,无法一直照看阿姐,又担忧阿姐伤心,便唤我二人进宫陪着阿姐。”

平日里沈初黛都是同陆时鄞一道商议政事,彼时四海升平、一派和睦景象,改革进程也十分顺利,政务忙完他们还有不少空闲时间用来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