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谈话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太刀髭切的刀刃已经抵在了那僧人的颈部,再前进一点点,就能够割破皮肤,渗出鲜血。

这是比之前还要惨烈许多的不欢而散。

僧人惨淡离去。

身体还在那里,但是魂魄已经往深渊不断坠落。

看着他们离开后,髭切嘴角的笑容也彻底消失,皱着眉头将本体收回了刀鞘里。

里间,确定脚步声远去之后,膝丸立刻推门而出,双腿大大迈开,几步就走到了髭切身边。

“姐姐!”

膝丸直接双手握住了髭切的肩膀,仔细看了看髭切的神情,然后微微松了口气。

然后下一秒,那股怒气就升了起来。

“他们怎么敢提源氏?!”

髭切摇摇头,唇边溢出了一丝凛冽的笑意,“是吧,超乎寻常的厚脸皮呢,竟然在我面前也有胆量提起源氏。”

恢复源氏的荣光?

别太玩笑。

她和弟弟所守护的那个源氏,早就被他们亲手埋葬。

现在回过头去,能看到的也不过是尚未被时间完全腐朽的骸骨罢了。

无论是镰仓时代的髭切,还是现代的膝丸,听到僧人们的话,只会觉得可笑至极,根本不可能会如他们所愿的被说服。

髭切道“他们大概是真的想着,这样的说辞可以说动我吧,毕竟谁都知道‘源氏重宝’这个名号。”

膝丸终于忍不住问道“他们到底想让姐姐为安达家做些什么?”

心向安达家的僧人们,这样锲而不舍地前来说服髭切。

膝丸想不通,姐姐即便强大,说到底也是人类之外的刀剑付丧神,更何况以一刃之力,如何能扭转安达家的败局。

髭切转头看了眼屋外的景色。

寺庙之内总是更宁静些。

即便此处的僧人已经被世俗事浸染彻底,但是寺庙本身还是平和的。

屋外廊下,草木边泛着褪不去的枯黄色泽。好像一晚过去,夏季的余韵潮水般褪去,秋意浓郁地渲染着每一个角落。

“他们希望我能够以‘源氏重宝’,‘将军之刃’的身份站出来,支持安达家的形式,落实他物归原处,复兴源氏的那一部分口号,”髭切漫不经心地说道。

膝丸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被狠狠敲了一下。

“这些家伙实在是——”

膝丸咬咬牙,手中紧紧攥着本体,免得无处着落的双手忍不住要去破坏点什么。

“太放肆了!”

他知道姐姐是不可能答应这样可笑的提议的。

但他心里就是觉得十分不通畅。

不过……

膝丸虽然看不大清那些僧人的面色,但是至少可以大致感觉到他们整个氛围情况。

“那些僧人,”他皱了下眉头,有些复杂地说道,“还会来几次?”

“大概,不怎么会来了。”

髭切侧身望着屋外那片飘零落下的枯叶,轻声道。

天气差不多,要彻底变了。

寺庙廊下。

那领头的僧人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深深地望了眼髭切在的方向。

眼中是希望彻底破灭后的一片苍茫。

一旁的另一位僧人白着一张脸,忍不住问他“真的没办法了吗,殿下那边,或许我们还可以努力争取一下。”

那僧人苦笑着摇摇头,“之前那么久,我们都没有争取到殿下的支持。现在看刚刚殿下的态度,你觉得还有可能吗?”

其余僧人们都沉默了。

其实他们心里很清楚答案,只是默契得没有一人说出口,都不想说得太清楚,让自己沉入绝望中。

“况且……”那僧人凝望向天空,“来不及了。”

之后几日,膝丸果真没有再见到过那几位僧人。

甚至在寺庙之内都寻不见那几位的身影。

算算日子,膝丸便明白了,那场席卷了镰仓的“骚乱”,也差不多要到了。

接下来大局上会发生什么,膝丸清楚。

但是他不知道在这乱局中,他的姐姐髭切到底遇见了什么。他知道的仅仅是,髭切在之后会被北条家夺走,供奉进了源赖朝大人的葬处,法华堂。

可现在被安达家藏起来的姐姐到底是如何被北条家获得,然后怎样被供奉的?

膝丸一概不知。

未来与姐姐相遇后,她也没有提到过这些细节。

因此膝丸莫名地感到不安。

相比较而言,髭切即便看出了膝丸藏在心里的不安,也表现得淡定得多。

在最开始见到了来自未来的弟弟的时候,她就没有向他了解未来会发生什么的想法。

现在也依然是如此。

之后要发生什么,就让它发生吧。

左右,那些事终归会落幕。

安达家的辉煌,也将会随之蒙尘,埋葬进灰烬当中。这点事情,髭切就算不问膝丸未来的事,也能够凭借手中所掌握的信息分析出来。

安达泰盛,大概就到这里了吧。

又过了几天一位故友印证了髭切的猜测。

那天,膝丸刚整理完房间,正忍不住又忧心着。他在这寺庙里,也不好出去,能获得的外界信息极为有限。

很难摸清楚,外面的事情到底进行到了什么地步。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很容易让他考虑许多。

忽然听到外面有了动静,膝丸想看看情况,结果刚冒出一个头,就被髭切一把按了回去。

被姐姐按地栽倒在地的膝丸,脸贴着叠席,一脸茫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他又一头雾水地被髭切拉了起来,一抬头就对上了髭切带着歉意的天天笑意。

“唔,弟弟,”髭切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心疼地摸了摸膝丸着地了的那半边脸,“忘记了,来的不是人类,你不用躲。”

膝丸晕乎乎地摆摆手,然后跟着髭切往外走。

屋外站着的人,膝丸也很熟悉。

一身雪白的刀剑付丧神站在了屋前,对着他们笑了笑,努力想要做成轻松洒脱的样子。

然而,即便穿着一身白色,他身上也仿佛压着一层阴沉的东西。

透着沉重。

——是镰仓时代的鹤丸国永。

膝丸想起来了,鹤丸国永这个时候也是安达家的刀,而且应该是在……

是在坟墓里。

他心里沉了沉,事情原来这么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鹤丸国永,已经被北条从安达贞泰的墓穴中被带出来了。

鹤丸国永在那里继续笑着说道“膝丸,竟然在这里碰见你了。原来你的行踪已经被发现啦?”

膝丸道“没有,只是有些其他原因……”

突然之间也不大好解释,他有些为难的想着。

“鹤丸国永。”

突然间,另一侧的髭切出了声。

她站在那里,不知何时隐去了笑容,定定地看着鹤丸国永,眉尖微微蹙起,好像是在透过他的表情看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