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数日后,高考录取结果出来了。

查询页面的小菊花就像抽奖的转盘转呀转,任勤勤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严阵以待。

终于,大奖揭晓——

任勤勤噌地站了起来。

“出来啦?在哪里?”惠姨扶着老花镜,和王英一道把脸凑到屏幕前。

“我我我……”任勤勤浑身哆嗦,“我考上啦!”

“T大”,“生物工程”几个字清晰地写在录取页面上。

“啊!”两位长辈齐声发出喜悦的呼声。

“我考上T大啦啊——”

任勤勤的尖叫声可穿云,惊得鸟飞狗跳,保安差点报警。

任勤勤抽风似的大笑,先轮流把王英和惠姨轮流抱了一圈,然后刮着一阵龙卷风冲了出去,撒丫子满屋里乱窜。

“哇哈哈哈——我考上第一志愿啦!”

任勤勤冲进厨房,扑向正在包云吞的林姐,紧紧抱了一把。

林姐惊叫,用沾着面粉的手拍她。任勤勤狂笑着跑走了。

任勤勤一路奔出了大屋。保姆正推着婴儿车在屋檐下散步,不幸被截获。任勤勤一把将弟弟从车里抱出来,高举着转圈。

王英追了出来:“快把你弟弟放下,当心摔着!”

保姆眼疾手快,把孩子夺了回来。

任勤勤一腔沸腾的狂喜还没发泄够,在草地上狂奔,一路放声大唱。

“'Cause I am a champion…… and you're gonna hear me ROAR——”(我是天生的王者,你将听见我霸气的虎啸)

腿子屁颠颠地追着任勤勤跑,配合着她的演唱兴奋大吠。

十二年的苦读都是值得的,每一刻的寒窗孤影,都有了丰厚的报答。

流过的汗和泪凝结成了头顶宝冠上璀璨晶莹的宝石。

任勤勤觉得自己此刻正握着一把才从锻造炉里取出的宝剑,炙热的剑刃上淬着锋利的光,足以劈开所有的束缚和偏见,让她一往无前地向着未来奔跑。

她要趟过波涛汹涌的长河,抵达芳草萋萋的彼岸。她将攀上冰川嶙峋的高山,迎接朝阳。

她要踏过荆棘丛生的荒原,来到仙人饮马的湖边;她还要扬帆出海,乘风破浪,驶向梦诞生的地方。

任勤勤知道一切不会那么称心如意,她知道总会有艰难险阻出其不意地挡在面前。但是在此刻,她的信心如骄阳下的花怒放。

人生就像一局《超级玛丽》,不仅充满了危险和机遇。只要你耐心求索,还会发现隐藏的宝藏。

刚出新手村,雏凤初啼,任勤勤感觉奇经八脉都充盈着真气,恨不得今日就踏上征途。

宾利车缓缓驶进宜园,沈铎刚走下车,就听一道极有魔性的狂笑灌耳而来。

沈铎眼皮一跳,手臂上汗毛竖起。

“啊!沈铎回来啦!”

沈铎闻声转过身,还没看清人影,就被一个黑白毛的畜生扑倒在了草地里。

“任勤勤!”沈铎的怒吼响彻云霄,“你活得不耐烦了?”

任勤勤舌头一吐,撒丫子溜了。

*

吃晚饭的时候,王英还一直在数落女儿。

“都是要去上大学的人了,做事还没个轻重,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

任勤勤知道王英这些话是说给沈铎听的,也不反驳,闷头扒着饭。

沈铎坐在饭桌主座,斜睨了任勤勤一眼,“考上哪所学校了了?”

“T大,生物工程。”任勤勤眼角眉梢都是意犹未尽的喜悦,“是我第一志愿。”

“还不错。”沈铎自己牛津毕业,头顶着两个硕士学位,并不怎么将任勤勤考的学校放在眼里。

不过,将来的日子还长着,任勤勤要想在这行作出点成绩,再怎么也得念个博士学位打底。

而以她这股子拼劲儿,将来学业上的前程远大着,并不需要沈铎太操心。

“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沈铎问,“出去玩了吗?”

“哪儿都没去,一直在啃你给的那本书了。”任勤勤说,“都看了大半了。”

“这么快?别囫囵吞枣吧。”沈铎笑了笑,“待会儿去书房,给我看看你都学到了点什么。”

任勤勤才不怕沈铎考。

这姑娘是个很能体会到学习乐趣的人,吸收新知识犹如草木从大地里吸取养分,又像修炼之人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乐此不疲。

爱学,自然就会学得精细又深刻。

任勤勤光是自学笔记就写了半本子,又自己找来了参考书和习题做,每天还跟着美剧练口语发音。

任勤勤抱着自己的累累硕果,昂首挺胸地走进书房,准备接受沈二赞许欣赏的目光。

没想到沈铎说的给他“看看”,居然就真的只是看一看。

“挺认真的嘛。”沈铎像法医翻死人眼皮似的把笔记本拨了一下,“行,继续看吧。初级读完了还有中级和高级呢。”

“这就完了?”任勤勤讨了个没趣,“你不考我?”

“学得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没个数?”沈铎反问,“你以为考试就只有做卷子这一种模式?等你开始用这些知识的时候,会发现每时每刻都在考试。”

这倒是大实话。

“走吧。”沈铎双手在扶手上一撑,站了起来,“我带你熟悉一下宜园。”

“哈?”任勤勤噗哧笑,“可我都在这里住了一年啦,没什么不知道的了。”

“是吗?”沈铎似笑非笑地望过来,“什么都知道了?”

“宜园也不过几亩地两栋楼,我早就转遍啦。”任勤勤说,“除非你家还藏了一个秘密军火库——那就要另当别论。”

“行。”沈铎不置可否,“那你和我说说,这个是什么?”

手指向一只搁在花几上的豇豆红花瓶。

“一支花瓶呀。”任勤勤看沈铎的目光像看弱智。

沈铎看她也像弱智,“什么花瓶?”

“一支……红色的花瓶?”任勤勤试探着。

沈铎深深运了一口气,“不错,还看得出是红色的,不是色盲。”

任勤勤干笑。

沈铎修长的手指头在女孩光洁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戳着,一字一顿道:“这是一支康熙年间的豇豆红釉柳叶瓶。记住了?”

哟!还这么讲究呢!

“那个呢?”沈铎的手又指向墙上一副油画。

“肯定是名画!”沈家当然不可能挂淘宝货。

“画家是谁?”沈铎问。

任勤勤傻眼。

她一个工科生,对名画的辨识度仅限于认得出微笑的蒙娜丽莎女士。

在她看来,这幅画里一堆灰扑扑的瓶瓶罐罐,不知道取景于哪个旧厨房,既不美观,又无意义。

任勤勤甚至不理解沈家干吗要把这画挂墙上。

提醒子孙忆苦思甜,珍惜眼前的幸福生活吗?

“毕……毕加索?”任勤勤开启瞎猜模式。

沈铎都要给她气笑了:“我还以为你会猜达芬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