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次日清晨,任勤勤自梦中被犬吠和马鸣声惊醒,还以为在做梦。

一推窗,清凉的雾气涌了进来。原来后院十分宽敞,绿草如茵。

而沈铎一身帅气的骑装,正从一匹高大的骏马上翻身落地,锃亮的切尔西靴直接踩在泥地里。几支毛色黑亮的猎犬围在在他腿边摇尾巴。

任勤勤裹着一条针织大围巾,咚咚咚地自楼上跑了下去。

“好漂亮的马!”

沈铎吹了一声口哨,把朝任勤勤扑过去的猎犬唤开了。

很显然,沈铎一大早就骑马跑了几圈,额头、鼻尖和唇上都泛着细密的汗水,俊朗白净的面孔浮着一层薄红。

他的心情也很好,眼角眉梢都带着温和的笑意,宛如透过薄雾照进眼中的晨光。

“发什么呆?”沈铎伸手在任勤勤额头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

任勤勤忙不迭摇头,把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甩开。

“它叫什么名字?”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马儿。

“赛瑞斯。”(Serica)

任勤勤在大脑里飞速检索:“古罗马人和希腊人对古中国人的称呼?”

“有长进。”沈铎露出赞扬之色。

“毕竟是咱们中国人养的马呀。”任勤勤感叹。

这是一匹阿拉伯马,漂亮得令人屏住呼吸。它高大矫健,头颅削瘦而精致,缎子般的皮毛在晨光中呈现枫糖浆般的色泽。

最关键的是,它如此雄健强壮,却又有一双美丽而温顺的眼睛。

“手伸出来。”沈铎在任勤勤手里放一块方糖,教她喂给赛瑞斯吃。

马儿轻巧地自女孩掌心卷走了方糖,鼻中轻喷,似乎在致谢。

任勤勤充满惊艳和赞叹,爱不释手地抚着马儿光洁的皮毛。赛瑞斯甩着尾巴,忽然把鼻子伸到女孩怀里,亲昵地拱了拱她。

任勤勤惊喜地大笑起来。

“看来它很喜欢你。”沈铎也笑了。

“你参加过马术比赛吗?”任勤勤问。

沈铎说:“学过盛装舞步,但是不符合我性子。平时都还是骑着它打马球。”

他摸着赛瑞斯的脑袋,有些愧疚,“这两年太忙,很久没陪它了。平时都是骑师带着它去比赛。我打算把它带回国,养在北郊的马场里。”

任勤勤对赛瑞斯一见钟情,缘定三生,抱着的它的大脑袋依依不舍,腻腻歪歪,直到被沈铎拖回去用早饭。

“沈铎沈铎,我有机会学骑马吗?”任勤勤扒拉着沈铎的袖子。

“学来干嘛?”沈铎反问,“你不是已经很擅长扔铅球了吗?平时要勤加锻炼,争取早日杀进奥运会为国争光。”

任勤勤笑得打跌。

*

昨日已游过牛津,今日再游剑桥,任勤勤就不再那么兴奋过度。

圣三一门口,亨利八世依旧拄着那根著名的椅子腿儿。大庭院里,牛顿的苹果树的后代枝繁叶茂……任勤勤挨个儿自拍打卡。

透过叹息桥的玻璃窗望出去,剑河水潺潺流淌,倒映着两岸的绿树红砖。

任勤勤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天光和水影。

沈铎站在桥廊的这一边,安静地欣赏着少女被光影勾勒得纤细轻盈的背影。

鬼使神差地,他举起了手机。

“沈铎……”任勤勤突然回头。

沈铎迅速朝一旁转动九十度。

这男人竟然会自拍?

任勤勤想讥讽两句,又大发慈悲地忍住了,假装没看到,问:“我之前在网上看到,剑桥撑船的都是小帅哥呢。我今天可以见到吗?”

“你做梦还快一点。”沈铎收起了手机,“撑船的都是学生。没有帅哥会在暑假里不出去玩,留在学校里等着给你撑船的。”

结果等两人逛到了圣约翰学院旁边的码头上,就见一水儿的的小鲜肉,各个英俊健壮,手持长篙站在船头,招揽着游客。

“……”任勤勤斜睨沈铎,“不是说没有帅哥的吗?难不成我现在就在做梦?”

任勤勤今日穿着白布裙,扎着蓬松的鱼骨辫,窈窕的身姿在一群粗壮的欧美游客中很是醒目。

“嘿,甜心,愿意让我带你转一圈吗?”很快就有英伦小帅哥朝她抛媚眼。

任勤勤还未来得及回应,沈铎就已黑着脸把她拽走了。

已有人早就等在码头上,显然认得沈铎,见他来了,寒暄几句,便将一根长篙交到沈铎手中。

沈铎长腿一迈上了船,手持长篙站在船尾,姿势说不出地流畅熟练。

“还不上来?”他朝任勤勤呼喝。

任勤勤震惊得都有些结巴了:“不……不找帅哥撑船吗?”

沈铎居高临下,阴恻恻地,一字一顿地问:“我·难·道·还·不·够·帅?”

“帅!帅……”任勤勤汗如雨下,赶紧跳上了小船。

*

长篙在码头石阶上一点,小船便轻飘飘地滑了出去。

清风拂面而来,剑河碧波荡漾。

两岸景色开阔,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古建筑又呈现出另外一种风貌。

沈铎穿着白衣黑裤,身影笔直秀颀。他手执长篙,稳稳地撑着船,动作极之利落潇洒。

任勤勤坐在船头,面朝着沈铎,虽然置身美景之中,可她的视线倒有大半时间都落在男人优雅的身姿上。

“我昨天看到牛津也有这种长篙船。你这一手工夫,是不是读书的时候为女朋友撑船练出来的?”

沈铎淡淡道:“那我大概需要把全牛津的女生都约会一遍,才能练出这一手绝活儿来。”

任勤勤噗哧笑。

少女有着乌黑的长发和象牙色的肌肤,坐在碧水与阳光之中,身上光阴交织,像一副莫奈的油画。

“你怎么突然对我的感情史那么好奇?”沈铎突然问,“这两天你一直都在旁敲侧击地打听。”

任勤勤的心慌自己都弄不大明白,匆忙别开了目光,拨拉着河水。

河水温暖清澈,难怪徐志摩都愿意做这片柔波里的一支水草。

“我现在不是跟着你混吗?你就是我的衣食父母,自然想多了解一下你。”任勤勤说,“况且,我的感情史都讲给你听了,作为交换,你也该说说你的故事。”

“我可没有主动问过你的情史。从一开头,就是你自己上赶着向我汇报的。”沈铎嗤笑,“真是人小心浅藏不住事,想啥都往外说。幸好我不是坏人。”

“原来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任勤勤嗔道,“人和人之间,就是互相交流一些心里话,才拉近彼此的距离的。你也别嫌弃我。也只有我这种没脸没皮的热心肠,才会顶得住你的冷气流,留在你身边。”

沈铎竟然沉默了,没有反驳。

忽而一阵喧嚣从旁边一艘游船上传来,化解了这头的尴尬。

那艘船略大些,坐满一群亚洲游客。女孩子们发现了撑船的沈公子,惊艳不已,大呼小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