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秒,两秒。

林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许久,慢慢抱住脑袋,往里面挪挪挪。

蜷成一只兔子球,连长长的毛耳朵都卷进去,一小团尾巴抖抖抖。

“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小声。

沈南灼失笑:“我又不打你,怕成这样?”

徐净植抢话:“她可能是怕你强吻她。”

“……”

沈南灼身形微顿,抬眼看过来。

很轻的一个眼神,明明没什么力度,甚至有些慵懒,可他眼瞳漆黑,就是会让人产生压迫感。

徐净植心虚地咽咽嗓子,挺直小腰板:“你瞪我我也要说,怎么了,长得好看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我们家栀栀长得也好看,你见她随便冲到街上强吻帅哥吗?你这人怎么回事,你以为栀栀看在你是父亲辈的份儿上不好意思骂你,我就也不好意思骂你吗?”

正在努力远离沈南灼的林栀:“……”

……父亲辈?

林栀在背后,就这么跟她的朋友描述他?

沈南灼心里一座火山“轰”地一声,凄凄惨惨地爆发了。他沉默一阵,飞快地皱一下眉,又松开:“是我的错,我还没来得及向林栀道歉。”

说着,他转过来,一本正经地望着角落里的兔子,低声道:“对不起,我今晚喝醉了。”

这回愣住的人变成了林栀和徐净植。

前者没想到他酒醒得这么快,后者没想到他道歉这么干脆。

林栀盯着他,半晌,缓慢地眨眨眼:“我看出来了……所以呢?”

他背脊笔直,下颌线在光线照射下显得清冷:“现在酒醒了,来跟你说抱歉。如果你有想到什么解决方案,可以跟我一起商讨可行性。”

解决方案?

可林栀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或者一个可解决的障碍。

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她心里莫名有些发胀,这种感觉奇奇怪怪的,她以前从来没有过。有些像是郁闷,又有些发酸。

“……算了。”林栀仰头把剩下的柠檬水喝干,闷声,“一个意外而已,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沈南灼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又吞回去。

眉头稍稍舒展,他低声:“今天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你跑到这里来,我差点找不到你。”

林栀睁圆眼:“你是在怪我乱跑吗?我没跟人接过吻,突然被人亲了,还不能跑?”

沈南灼低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低声道:“我也没跟人接过吻。”

坐在对面的徐净植眼皮猛跳。

等等,沈南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耐心了?

而且,现在这已经不是话题跑偏了,她怎么总觉得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背景里在冒粉红泡泡?

林栀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了。

心里的酸胀感潮水般褪去,她控制不住,耳根又开始发烫:“那我们先走吧……净净的酒吧也快打烊了。”

徐净植很想说,我的酒吧24小时营业。

话到嘴边,她硬生生忍住,换成一句:“是的,要不我们改日再聚。”

沈南灼无意戳破这种小谎言,何况他本来也已经打算带林栀走了。

女孩子晚上独自在外到底不□□全,他得先把她送回家。

他点点头站起身,朝蜷在卡座里面的林栀伸手。

小姑娘好像被吓了一跳,然后皱皱鼻子,默不作声地抱住自己的背包。

“……”

看来是不需要他牵手手。

沈南灼默了默,不动声色地将手又收回来,声音低醇:“走。”

徐净植眯着眼,甚至从这一个字里品出温柔。

跟林栀告过别,她坐在原地,看着两个人走远。

“明明身高差也很合适,怎么沈南灼就成爹辈的人了……”

她正坐在原地啧啧啧地嘟囔,头顶传来一片暖意。

徐净植蹭地抬起头,看到小学弟一只手落在她脑袋上,桃花眼里笑意四溢:“林栀姐走了吗?”

“是啊,你好慢。”

他坐下来,将两杯冒热气的牛奶都放在她面前:“微波炉好像出了点问题,明天我找人来修一修吧。”

徐净植点点头,伸手去拿牛奶,一转头,就见宋以清坐在那儿,正放远目光盯着门口看。

光与影的罅隙里,身形高大的男人伸手虚虚环着身边的女孩子,带着她穿过人潮。

徐净植拱拱他:“你看谁呢。”

“那个叔叔……”宋以清不太确定,有一点困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谁?沈南灼?”徐净植好奇,“可你大学之前不是根本就不在北城嘛,他是北城出了名的土著耶。”

“我也不知道,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宋以清回忆一阵,沉吟,“你记不记得北方防护林那场大火?六年前,死了很多消防员。”

“我总觉得,我在那场火灾里,见过他。”

***

入夜之后下起了雨,雨幕潇潇,整座城市都被潮湿的水汽笼罩。

行人来去匆匆,车水马龙,霓虹在夜雾中拉出长长的光带。

林栀和沈南灼坐在后座,相顾无言。

……确切说是林栀单方面对沈南灼无言,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雪松木清澈的暗香,她将背包放在腿上,一只手扣着安全带,一直盯着窗外看。

好像有点紧张的样子。

沈南灼余光落在她身上,沉默一会儿,低声问:“你饿不饿?”

林栀两只兔耳朵一动,转过来,鹿眼里还有没有完全散尽的水汽:“我不饿。”

沈南灼沉吟一下,想了想:“可是刚刚你好像点了牛奶,但最后也没有喝。”

他在酒吧里时,看到有个少年端着牛奶过来,但私心不想久留,所以还是带着她离开了。

“这样。”他放慢语速,征询她的意见,“你想吃什么?我们去吃一点宵夜,我再送你回去。”

小姑娘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沈南灼哭笑不得:“我能干什么?”

他轻声叹息,“我不太会哄小女孩,可你今晚一直没有吃东西,应该补充一些食物。”

林栀盯着他,眨眨眼,炸起的兔子毛慢慢平顺下去。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已经过了凌晨,这儿是著名的酒吧街,除了酒吧只有酒吧,两个人总不能换个酒吧喝柠檬水。

沈南灼问司机:“陈叔,附近有没有现在还在营业的店?”

司机想了想:“这个时间还开着的店都是快餐店吧?肯德基或者星巴克?您想吃什么?”

沈南灼余光看看林栀裸露在外、光洁细瘦的脚踝,慢悠悠吐出两个字:“热食。”

“那……馄饨行不行?我家楼下有个小吃店,是一伙南方人开的,在附近还挺出名的。我往常每次半夜经过都还有人在那吃宵夜,现在应该也开着。”

老陈家离这儿不远,沈南灼点点头,转过去问:“吃小馄饨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