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得救

街市上摊贩密集,一家卖烤羊肉串的小摊上,两个人无端争吵,互相推搡导致炭炉倒了,火星子烧着了隔壁的花灯,进而一整条街都烧了起来。

影七在混乱一开始时就带着暗影向蓁蓁靠近,但还是晚了,四处逃散的人流让她们很快就失去了蓁蓁的踪迹。

几个暗影艰难寻找,总算找见了人却发现了十来个隐匿在人群里的悍匪,他们手中拿着刀兵,各个凶神恶煞,接头时在打探一个人的行踪。

为首之人手拿画像让手下人辨认:“找到这个姑娘,趁乱杀了。”

影七注意他们许久,当看见那张画像时,她心头一凛,因为画像上的女子正是叶蓁蓁,她当即决定先解决这群悍匪,于是在暗影杀掉悍匪之后,便彻底寻不到蓁蓁了。

叶府的下人先找到了与齐之沛在一处的叶静香,众人又一起寻到了叶芊芊以及偶然遇上的沈皓安,当他们回到那条窄巷的时候,却发现巷子里空无一人。

“五姑娘。”

“蓁蓁。”

众人在灭火后烧的乌黑的街上寻找起来,正好遇上也在寻人的影七和暗影。

影七此时作女装打扮,叶芊芊知道她是蓁蓁的婢女,却在看见她身后几个带刀的黑衣人时犹豫了一瞬。

叶静香却反应极快,她一猜这些就是宫中那位派来保护蓁蓁的,于是连忙对影七说道:“你家姑娘不见了,方才听下人们说,她进了那边的暗巷,可我们进去后却没找见人。”

影七皱眉,顾不上隐藏身份,道:“在哪里?带路。”

一群人陪着影七和暗影又去暗巷里搜寻一番,暗影善于追踪,用火光照着地上不太明显的脚印,说道:“首领,有一大一小两个脚印,其中一个是县主的,另一个应该是个孩童。”

脚印到巷口就消失了,说明蓁蓁就是在这里被人带走的,沈皓安有些着急道:“那还等什么?调集皇城军在城内搜查吧。”

齐之沛按住他,目光朝影七望去,他们虽出身世家,但无一官半职,想要插手此事,只能通过家中长辈,到时蓁蓁失踪的消息传遍燕京,恐怕会有损名节。

影七思考片刻,对其中一个暗影吩咐道:“立刻进宫禀报殿下,我带其余人先行在城内探查。”

那暗影听令后,转身便跑,没几步就跃上房檐,快步朝皇宫的方向奔去。

*

楚凌渊一路赶回皇宫,他来到华章宫,崇光帝的妃嫔们和华章宫伺候的宫人已经跪在殿外。他从这些压抑惶恐的人身边走过,进入正殿,见到了脸色肃穆的章太后以及一脸漠不关心的章皇后。

楚凌渊躬身行礼,章太后打破沉默先行开口:“太子,进去见陛下一面吧。”

章太后的神情看不出伤心,也看不出快慰,眼中只有如深潭一般的平静。

楚凌渊沉默走进内殿,看到了龙床上那个行将朽木的老人,他困难的张大嘴呼吸,半边抽搐的脸上已经显出灰败。

崇光帝早在半月前清醒之后就已经说不出话,他睁大眼睛,看着向他走来的年轻太子,眼角滚下两滴浑浊的泪。

楚凌渊来到床前,漠然看着崇光帝最后的挣扎。崇光帝费力的抬起手,抓住他的袖摆。

那双眼睛传递着某种激烈的情绪,有不甘,有期许,还有仇恨。

楚凌渊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原来不只他在恨着这个所谓的“父亲”,崇光帝也在恨着他。那一瞬间他想到阮夫人死前的样子,那个女人眼里最多的是解脱,当然也有恨,唯独没有一丝对亲生儿子的牵挂。

他是父母被恨意驱使生下的孩子,活在这世上唯一的意义是复仇,是毁灭。没有人期待他过得好,他仿佛生来就该是滋生于阴暗的怪物。

正如他们给他取的名字。

楚凌渊冷淡抽回自己的衣袖,看着崇光帝渐渐放缓呼吸,眼中失神,脚下无意识的蹬直。

许久,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袖,那里留下了几道指痕,楚凌渊胃中翻涌,掏出一块洁净的帕子用力擦拭衣袖。

内殿的门再次打开,陈何领着一个浑身狼狈的暗影走进来,正是影七派来回禀的那人。

楚凌渊转身看见来人,心口无端地一沉。

“殿下,街上突然起火,属下等保护不力,弄丢了县主,首领带其余人在城中探查,派属下回来向您禀报。”

那人面上并无忐忑,他们都是死士,早就将性命交予楚凌渊,要杀要罚,无一句怨言。

楚凌渊面色冷凝,将袖子上指印擦干净,而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那方帕子被他挥落,恰好盖在崇光帝死不瞑目的脸上。

既要找到人又不能走漏风声,仅凭楚凌渊手中的百名死士,恐怕不够。皇城军中有定国侯贺琮的势力,然而因为贺依兰那“未卜先知”的能力,他信不过贺氏。

楚凌渊走出内殿,心里已然有了计较,此时此刻,除了借助章太后的势力,再没有稳妥的办法。

上元节灯市上烧起的那场大火,此刻在他心里继续引燃,找不到蓁蓁,他只能任由那场火将自己的心覆灭成灰。

楚凌渊走到章太后面前已经丢开了自己的一切算计,他在光明正大的将自己的软肋示于人前。

*

崇光帝驾崩,华章宫响起连绵不绝的哭声,这个夜晚,本应跪在床前显示孝道的人却不在。

楚凌渊未着丧服,带着皇城军统领章廷茂以及一千皇城军在城中彻夜寻找,一直找到天边升起亮色,蓁蓁仍然不见踪迹。

城门已经戒严,皇城军在燕京城中挨家挨户的寻找,几近掘地三尺仍然找不到人。那就只能说明,蓁蓁已经于昨夜混乱之时被人带出了城。

“再调三千兵马,由燕京四处城门向外搜寻。”

楚凌渊语气不容置喙,皇城军统领章廷茂只得回去调兵。

城门下,身披晨雾的男子骑在一匹骏马上,眺望着远方白雪覆盖的大地,他就像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冷冽肃杀的黑衣衬得那张苍白的脸更显阴郁。

*

蓁蓁是被冻醒的。

她睁开一双迷蒙的水眸,发现自己倒在一块坚硬而冰冷的地方,周围的环境摇摇晃晃,她侧头看了看,才意识到这是一辆马车。

车上的木板又脏又旧,甚至还破了个洞,她背后垫着一件破了窟窿还缝着补丁的短褂子,散发着一股汗馊味。蓁蓁皱了皱鼻子,脸色发苦,哪怕是上一世叶家落魄时,她也没遭过这样的罪。

小姑娘手脚发软,好不容易抓着车窗坐起来,这辆马车十分窄小,只能勉强容下一个成年人,她身量娇小,所以车里还有空余。

她以为自己是中了那对夫妇的什么迷药,才这般身体虚软,直到腹内传来一声鸣响,蓁蓁才哀叹一声捂住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