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筹谋(第2/3页)

最末,宣宗皇帝如此写道:此事临知知后即为震怒,且十分重视,定会万分慎重地处置好,与你一个交代,你只需暂且稍安勿躁,静心等待即可。

然后另起一行,又与钟意道,除此之外,他们还在更深入的调查里,发觉了佳蕙郡主最早与定西侯世子搭上干系,却是因余姚杨家四娘的缘故,故而提醒钟意,小心身边的杨家人。

——尤其是今日普华寺流民之变、马车出事的事儿。

钟意再往下看,却是已经没了,如此她便明白了,若非是许昌地动、燕平王世子离洛办差,又正好出了今日之变,宣宗皇帝这封信,本来其实还是不打算与她写的。

——对方早已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将她遗留下来的隐患一一妥善地交代到了燕平王世子手里,包括钟意这个人。

明明今天有那么一瞬间,钟意恍惚间还十分自作多情地以为,对方待她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一样的。

不过或许这也并非全然是钟意一个人的自作多情,宣宗皇帝或许也并非是对她完全无意,毕竟,事不过三,没有人会每次都那么巧之又巧地把另一个人从苦难里解救出来,但,就算是有过那么一点点不一样……又能怎么样呢?

钟意可是他堂弟的已经定下的侧妃,宣宗皇帝这样的人,连旁人弄虚作假、撒谎诡辩都看不下去,待人待己都是那般严苛厉律,又岂会作出这等窥伺臣弟妾室的不入流之事来?

钟意想,自己应该更自觉些了点才是,宣宗皇帝今日待她的态度、这份信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疏离疏远……对方的意思如此明显,她更该识相地依葫芦画瓢照做才是。

于是钟意便微微笑着,反问藏在房梁上的飞六道:“陛下可有说过,可需要我回一封过去?”

“这倒是不必了,”飞六毫无所觉地笑嘻嘻接道,“陛下说了,钟姑娘看过之后烧了便是,什么都不用回,您心里清楚了就是。”

钟意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信,淡淡的墨香缠绕在她的指尖,恍惚间,让钟意错误地感觉自己仿佛摸到了宣宗皇帝其时执过的那支笔般,她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足以淹没她心田的惆怅失落,钟意难受地意识到:她不只是对着一个绝对不应该对的人动了心,更可怜的是,对方好像还连半点念想都不愿意给她留下。

钟意颤抖着手将那封刚刚摸到的信送到烛台边,飞六趴在房梁上一眨不眨地盯着,眼看着火舌逼近信尾,钟意手一抖,却又把那封信收回来了。

飞六不由奇怪地看着她。

“陛下有要您盯着我烧信么?”钟意抿了抿唇,一板一眼地问飞六,仿佛这是什么非常值得讨论的重要大事一般。

“这倒也没有,”飞六也被钟意问得迷茫了,搔了搔头,一时茫然回忆道,“陛下只是让我嘱咐钟姑娘,看过信便就烧了吧,好像也没说要我盯着钟姑娘烧……”

“好,”钟意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信放了下来,神色冷淡地开口送客道,“既是如此,这位大人就先请回吧……我一会儿自会处理。”

飞六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再加之钟意已上前一步,重新推开了窗子,送客之意溢于言表,飞六无奈,只好欲言又止地抱了抱拳,飞身跳了出去。

钟意一脸平静地合上窗,吹熄灯烛,摸着黑在梳妆台前坐下,抱住膝盖,垂下头,额角抵在双膝上,终于是忍无可忍地压抑着哭了出来。

钟意想,她这一生,亲缘淡薄,知交了了,位卑势弱,处处身不由己,但如今来看,这都还不是最凄惨的。

最惨的是,到最后,她连自己的心都留不住。

钟意终是用这种最惨痛的方式,无可奈何地意识到,她早已动心,且对那个人,情至深处,几乎无可自拔。

但也仅仅就只止步于如此了。

到底前世无缘得以相认,今生亦无份相聚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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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同夜,燕平王府。

燕平王妃卸了钗环,懒懒地躺倒在美人榻上,由着贴身侍婢捶腿捏肩,但其面色沉沉,眉宇间有着一抹消不去的踌躇阴沉。

季嬷嬷蹑手蹑脚地走进内间,燕平王妃倏地一下坐了起来,摆摆手让婢女们都下去了,冷着脸问季嬷嬷道:“你可都查看清楚了,杨家人当真请了骆氏入京?”

“千真万确,”季嬷嬷肯定地点了点头,直白道,“王妃娘娘您也知道的,老身早年在承恩公府里当差时,曾被当时的承恩公夫人派去那烟花里巷里寻过老公爷。”

“其时便见过老公爷当年千藏万宠着的那位花魁外室,这骆氏如今三十来岁了,虽瞧着是比她娘当年老了些,但那鼻子、那眼睛,与她娘那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般……反倒是那钟氏,许是长得更肖她那不知是谁的父亲些,与她母亲、外祖母都不如何相像。”

“只要骆氏像就行了,要钟氏像作什么?左右钟氏还能连她的亲娘都不认了不成?”燕平王妃眉宇间闪过一抹烦躁,纠结着道,“只是这事说到底,我心里总是觉着悬得慌……这要是一个处理不好,怕是到时候会鸡飞蛋打,惹来一脑门的官司。”

“我的王妃娘娘啊,这骆氏不是杨家人请来的么?”季嬷嬷压低了嗓音,与燕平王妃宽心道,“左右大不了您装作不知情了便是,是他杨家受不了姑娘委屈,想从钟氏这里把面子找回来,又与您有什么干系?又不是您逼着引着杨家去晋阳那儿把骆氏找出来的……”

“难道到时候,钟氏身份四处传扬开去,燕平王府名誉蒙羞,您为此而要与承恩侯府退了婚事,还有谁能说您一句不是不成?”

“我倒是不惧旁人在背后如何说闲话,”燕平王妃心烦意乱地捏着扇子,踌躇不定,“我怕的是……陛下的态度啊。”

燕平王妃想到那日宣宗皇帝看过来的眼神,心里一时更加乱了。

“不过你说的也不算错,”燕平王妃左思右想了大半天,如此总结道,“毕竟是杨家人寻得骆氏来,只要我们从头到尾都装作不知道,这事本就与我们谈不上什么干系,钟氏日后若是记恨,也没道理记恨到我们府上……不过,你说的有一点,我还得要再改一改。”

“钟氏娼妇之女的不堪身份传扬开,我们怎么能立马就去退婚呢?”燕平王妃微微冷笑着,一锤定音道,“这不就显得我们府上格外的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看利不看人么……娶钟氏本就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如何,就算这事儿到时候当众闹大了,我们府上也不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