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3页)

据大夫说,陈四丫身上几乎没有一点好皮,加上断了两根肋骨,想翻身都困难。

“是李凡打得你?”晏骄直捣黄龙的问道。

李凡两个字好像魔咒,陈四丫本能的哆嗦了下,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都泛白了。

晏骄叹道:“这里是衙门,他不敢来的,以后他再也不能打你了。”

顿了顿,她又更正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打你了。”

陈四丫抱着头发着抖,逆来顺受的等待着习以为常的殴打。

可过了好久,她还是没感到疼痛袭来,不由有些诧异的从胳膊缝里露出眼睛,带点儿疑惑的看着晏骄和许倩,似乎在奇怪她们为什么不动手。

晏骄叹了口气,“你把脸上的药都蹭掉了,先不要乱动,我给你重新上上。”

“大人!”许倩下意识挡在她前面,警惕的瞪着陈四丫。

陈四丫被她的突然上前惊到了,连肋骨上的伤都顾不得,猛的缩成一团,喉间发出嘶嘶的声响,却始终一个字都不敢说。

晏骄无奈的看了许倩一眼,意思是她这样怎么伤我?

许倩还不放心,晏骄又道:“她再快也快不过你,何况我自己也警醒着呢。”

她不是滥好人,现下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撬开陈四丫的口罢了。

听了这话,许倩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到底防陈四丫跟防贼似的。

晏骄摇摇头,取了药膏来,半软半硬的掰开陈四丫的胳膊,又一次提醒道:“你不要动啊。”

陈四丫很听话,叫她不动,她就真的不动,浑身僵硬,直勾勾的盯着晏骄的脸,眼神中似乎有什么稍纵即逝。

只这么看着,她可真不像协助主犯连杀八人的女杀手。

“你恨你娘吗?”晏骄忽然问。

陈四丫的手紧了紧,没做声。

“你恨你爹吗?”晏骄又问。

陈四丫的身体忽然开始发抖,疯狂摇头。

与其说是不恨,更像是不敢恨。

晏骄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你想你姐姐吗?”

陈四丫的眼睑抖了抖,眼底缓缓涌出一点名为思念的情绪。

晏骄突然换了个话题问道:“为什么要把人做成泥塑?”

陈四丫的身体意外的放松了许多,干涸的嘴唇开合几下,竟说话了。

“好看。”

许倩只觉隐隐作呕,看向她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头怪物。

“是你说好看还是李凡说好看?”晏骄进一步确认道。

陈四丫想也不想的说:“李凡说的。”

“他说好看你就觉得好看?”

陈四丫点头,没有半点迟疑。

“人也是他让你骗来杀的?”晏骄问。

陈四丫点了点头,又摇头,好像习惯了这种环境,语气语调也更轻快流畅了,“他打别人的时候就不打我,做泥塑的时候也不管我,我高兴。”

在她看来,那简直就是暗淡人生中少有的轻快。

晏骄毫不迟疑的追问道:“你最开始是怎么发现的?他为什么会打别的女人?”

或许在陈四丫成长的环境中,打人和杀人都是极其普通的事情,所以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竟没有一点儿迟疑。

“那人嫌弃他做的面人不好看,说要砸了他的摊子,就……”

晏骄又针对细节追问了几遍,确认陈四丫口中的那人就是当年失踪的寡妇,并逐渐拼凑起当年事件的起因经过:

失踪的张寡妇性格泼辣,为人处世又很有些抠搜,时常与人摩擦。那日她叫李凡给自己捏面人,捏好了觉得不像,就不想付钱。

因为她年少守寡,偏又生的妖娆,勾搭了许多相好,等闲泼皮也不敢招惹。

奈何李凡不是等闲。

他确实不大擅长制作面人,不过强行接了父亲的摊子,勉强度日罢了,如今被张寡妇大咧咧指出,甚至还在大街上出言讥讽,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当天夜里,李凡就想潜入张寡妇家杀人,谁知却意外见对方要去小树林幽会,索性就半道把人截了。

李凡当着陈四丫的面对张寡妇做了所有能做的坏事,回过神来天都亮了。因不好抛尸,他索性就用捏面人的材料统统裹到张寡妇身上去,做了个等人高的飞天仙女。

再然后,李凡就把张寡妇做的面人拉到城外的破庙。

说来讽刺,他本意是丢弃,谁知反而被几个路过的当成神像跪拜起来……

可惜好景不长,那破庙地处荒凉,周围时常有野兽出没。那“飞天仙女”外面是香喷喷的面,里面是臭烘烘的尸体,不管哪样都是野兽最爱,没过几天就比拖走分食。

从那之后,李凡和陈四丫就双双得了启发:

素无才能的李凡惊讶的发现,只要有真人打底,做出来的塑像就十分生动逼真;

被打了十多年的陈四丫诧异地发现,原来只要丈夫忙于折磨他人,有这样的事勾着他,自己就是安全的,甚至还会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打下手而得几句夸奖!

“我不想挨打了!”陈四丫有些激动的喊道,“他是第一个夸我的人,我,我想要别人夸我!”

晏骄深深的皱起眉头,许倩一脸崩溃,“可她们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人家好好的,你就忍心看她们去死?”

“我不想挨打,”陈四丫坚持这个回答,神情癫狂,眼神却淡漠的令人作呕,“反正我不想挨打。”

过了会儿,她忽然憨厚一笑,“反正我不认识她们。”

晏骄正色道:“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陈四丫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脸色涨红的瞪着她,“我疼,我不要挨打!”

她就是看不惯那些该死的女人笑呵呵的样子!

凭什么?都是女人,自己的日子苦的好像汤药汁子熬出来的,凭什么她们就能得万千宠爱?

晏骄认真地跟她说:“那么你为什么不离开他?为什么不逃走?”

即便一开始陈庆和李凡看得严,可后来她分明有许多大范围单独行动的机会,为什么偏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去,甚至主动成为他的帮凶?

然而陈四丫却又惊骇的眼神看回来,仿佛在说:“为什么要跑?”

晏骄无语,被噎的胸口痛,隐约觉得在这个世界观内,总会被圈入死胡同。

“他都把你往死里打了,你还不跑?”

陈四丫愣神,良久,喃喃道:“娘说为了我们不能跑,我也要为了娘,娘说不能跑,爹和他也都说跑就打断腿。”

晏骄崩溃,你要是真自己跑到天边去,他们打空气吗?

所以说究竟为什么啊!这都他娘的什么胡说八道。

什么母亲口中的都是为了孩子,都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云云……其实归根结底,都只是母亲的自我感动和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