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第2/4页)

至于皇宫那边是怎样的情况,更是没有多少人知道。

这一日洛阳再次陷入了混乱之中,分属不同派系的禁军子城中混战,皇宫被重重军队包围至水泄不通。洛阳城内的小民一个个都紧闭了自家家门,生怕招惹祸事。

“我们该怎么办?”褚谧君手下的这些人,无论是胡是汉,都不安的看向了褚谧君。他们在受命出发之时,都不曾想到在洛阳会发生这种事。

眼下他们暂住在西市某个胡人商贩聚居的逆旅。在洛阳陷入混乱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轻易外出。

褚谧君在听闻自己的外祖父出事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太过的惊慌,她蹙着眉沉思了一会,说:“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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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宫门紧闭。

褚亭站在长信宫内最高的楼阁上往外远眺,能看见的是森然的刀光和军队。

杨氏的禁军与褚亭手中的军队在长信宫外对峙,战况一触即发。

褚亭十九岁入宫,经历的风浪不少,但这样危急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新阳——”她咬牙切齿的冷笑。

如果不是新阳的话,她本不该陷入这样一种境地的。褚亭手里也掌握着军队,不仅仅是她培养起来的长信卫,还有部分羽林虎贲,以及些许西苑卫。

可是现在她居然被新阳逼到了长信宫,无力还击。

说起来,这一切都得怪阿念。

阿念受伤之后,就被常昀送走。那时常昀急着去找褚亭谈判,顾不上这个妹妹,又急着让她离开过于危险的皇宫,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意。

他忘了照顾到阿念的心情,不明白这个少女心中充满了多深的恐惧。

在前往太医署的路上,阿念见到了新阳。

新阳原本是被褚亭控制在宫内的,可惜正好碰上了杨七郎出殡。褚亭命人押送新阳前去参加葬礼,谁知半路上新阳却逃了,在宫人们即将捉到新阳之际,她与阿念一行人迎面撞上。

阿念涉世不深性情单纯,自她入京以来,屡次受到新阳的照顾,新阳更是“冒着危险”透露给了她不少有用的信息。她不知道新阳并非自己的表姊,于是对新阳愈加信任。

于是她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落到了新阳的手里。

褚亭派去寻找新阳的人没有回来,这时新阳自己却主动挟持着阿念出现在了长信宫外。

母女二人隔着百步的距离对视,褚亭当然看清了新阳手中挟持着的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她也看见了新阳神情上的轻蔑。

褚亭当即从一旁的卫兵手中夺过了弓箭,对准了新阳——褚家的人大多自幼便学过弓马,擅于骑射的不止是褚谧君,也是她褚亭。

然而常昀却猛地按住了她的手,“太后不可!”

“我要杀那不忠不孝之徒,与陛下何干?”褚亭努力挣扎,见自己既然挣脱不开,便抬头想要吩咐自己的侍女。

“太后,阿念在她手中。你这一箭下去,首先杀死的恐怕不是新阳,而是阿念!”常昀并不知道新阳的真实身世,所以他一方面为褚亭居然想要杀死亲女的行为而震惊,另一方面则是想要保护阿念。

“有谁能够百步穿杨,直取新阳性命么?”褚亭冷声问莺娘。

莺娘朝她摇头,“婢子不能,婢子手下亦无人能,长信宫卫中,也没有这样的人才,可以在不伤害二娘子的情况下杀死新阳公主。”

实在不行就杀了阿念好了。褚亭在心中想道。

阿念若是死了她不会伤心,所谓的外甥女于她而言还没有身边常年陪伴着她的侍女重要。

“太后,不可——”常昀看穿了她的想法,死死攥住她持弓的那只手臂。

“奉天子之令救驾——”那边新阳高声说道:“褚家二娘在我手中,还请太后不要轻举妄动,趁早放过陛下。”

“混账东西。”褚亭切齿冷笑。

新阳在自己身边随从的护卫下,策马往南逃去。褚亭毫不犹豫下令,“追!”决不能让新阳逃了,她有预感,新阳若是脱离了她的掌控,势必会做出非常不好的事情来。

事后想想,她当时不该如此冲动的。

在她身边一直乖顺了多年的新阳忽然间脱离了她的掌控,这让她无比的愤怒以及不安。她只想要杀了新阳,哪怕连累阿念也在所不惜。

可是她忘了,对她来说阿念无关紧要,对常昀等人来说,却并非如此。

阿念是东安君她生存下去的支柱;是唯一一个能在褚相死后为他戴孝守灵的孙辈;是常昀的亲妹妹。

新阳挟持阿念时故意没有堵住阿念的嘴,他们在追击新阳时可以听见她无助的哭喊。这世上有谁不想好好活下去,又有谁甘心被放弃呢?

褚亭对这样的哭声无动于衷,但并不代表着别人不会被触动。

“放箭!”马匹追至弓箭射程之内时,她果断下令。

“朕倒要看看谁敢!”常昀喝道。

长信宫卫中不少人都因此而犹豫,在犹豫中,又一次错失了杀死新阳的机会。

那时褚亭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会陷入到被动之中,她料想整个洛阳都是她褚家的地盘,新阳能够逃到哪去呢?

新阳一路南逃,褚亭的长信宫卫紧追其后。然而一路逃到宫城最南端的昭华门时,新阳一行人勒住了马蹄。

昭华门守卫,大多已被杨七郎所买通。他们蓦然打开了宫门。掌握在杨氏一族手中的军队气势汹汹杀入。

杨氏手中的确握有部分禁军和京军,可是他们怎么敢带兵直接闯入皇宫来?莫非……

褚亭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父亲可能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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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相被扣押在了杨氏庭院内。

这些人控制住了他,但说到底还是不敢杀他,在想出如何对付他之前,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限制住他的人身自由。

老人跪坐在软垫之上,眉宇微蹙,时不时咳嗽几声。自从几年前他的身体就不是很好,在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后,更是雪上加霜。

“兄长需要请一位大夫过来么?”门被人推开,已是六十高寿的杨家老夫人由孙辈搀扶着缓缓走入屋中。

褚淮睁开眸子,瞥了眼老妇人,“那便请来吧。”

“兄长还真是不客气。”老妇人失笑。她是故符离侯的妻子,褚相的长弟媳,也是杨氏一族中,而今唯一有资格站在这里同褚相说话的人。

“我要是死在你这里,你们想要如何收拾这山河社稷?”

老夫人冷笑,反倒被激起了几分不甘,“长兄垂垂老矣,社稷也好,朝堂之上的权柄也罢,都该放手了。将事务委于年轻辈,怡然养老不好么?”

“委于年轻辈?委于你杨氏子孙儿郎之手么?”褚相冷嘲。

老夫人看着褚相,说话时不是不委屈的,“我杨氏一族为相国劳累数十载,相国无子无孙,这世上唯有杨氏上下能与相国齐心。怎的,原来在相国心中,杨氏子孙竟是外人么?”说到这里老夫人涕泪横流,“相国庇护杨氏多年,杨氏一门不是不感激相国,奈何相国不仁,竟不愿给我杨氏上下一条生路——我的七郎、我可怜的七郎啊!”杨氏一家至今都还以为,杨七郎是因为皇帝遇刺而受牵连下狱流放,然后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