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唯有自己

商铎也明白,现在谢羽册身上的伤是一回事,估计心里的憋屈反而更厉害些。

他打小就在兵营里头混,大大小小的战役参加的也不下数百。

谁知临了了,居然让周家给他坑成这样!

皇上沉声道:“叫谢羽册回来,待伤势好些,就近坐镇京营吧。”

商铎凛然:皇上这是要对王子腾动手了。

耿忠文躬身道:“皇上,谢将军的带去的四位副将,现已了解闽地战况,不宜调动。只是……只是换了将领,恐军令不协。”

军中派系最重。

谢羽册这回被人坑成这样,再换了旁人去,估计他的手下也是阳奉阴违。

说不得就有冲动的,自己跑出去单挑南邵南渥国军队了。

耿忠文继续道:“能否命承恩公亲自前往闽地。”

皇上摇头:“承恩公素有足疾,且已年过六十,如何能出征。”

耿忠文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继续道:“那请皇上命谢副营提早出征,代父坐镇闽地吧。”

谢翎时任京营副统领,所以耿忠文称他一句谢副营。

商铎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虽然他有反悔的意思,但这几年还是将谢翎当女婿看的。听耿忠文这话,忍不住就要生气。

现在将谢翎送到战场上,跟从前所说的,叫他去协助父亲可截然不同。

这简直就是拿他去堵窟窿的!

不过是怕谢羽册的心腹不受旁人管束,就用他的亲儿子顶上,让谢翎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林如海开口道:“谢副营才十七岁。”

耿忠文赔笑道:“皇上也曾金口玉言,称他有志不在年高。且谢家三代为将,谢副营家学渊源,自然比人强些。”

商铎眉毛一挑,刚要说话,皇上已然开口:“即刻将周恒押解回京,周琼贬为凤山城郡守。命谢翎暂代其父官职,往闽地去。”

众人大惊。

耿忠文忙道:“皇上,便是派谢副营去,这,这闽粤总督的职位,他也太年轻了些。

只怕不能担此重任。不如请兵部派出几位官员为监军,暂代闽地之职。

臣忝为兵部尚书,不敢不为国分忧,愿请缨前往。”

商铎简直要气的骂人了。

合着派谢翎去,就是吃苦受累的活得干,官位没有是吧!你耿忠文算盘打得挺精啊!

你带着兵部的官员去监军。

有功劳就分润,有祸事就往谢翎这个带兵的身上一推是吧!

你姓耿的现在主意倒是挺多,一个接一个的。

怎么前些日子一有事问着你,就跟哑巴似的,什么事儿都往我头上推呢?

当时不敢惹谢羽册,就把闽地的事儿一推二五六,全当你兵部死光了。

现在看着谢翎年轻,觉得他压不住阵,你倒是跳出来等着抢功了。

商铎要不是武力值不行,都恨不得挽袖子打耿忠文一顿。

连林如海也不禁蹙眉。

皇上眉目泛着寒冰一样,盯着耿忠文。直将他看的站不住,跪了下去。

冷汗涔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时着急,实在是有些失言。

他作为兵部尚书,这些年被谢家压着自然不忿,现好容易有机会,当然要抓住。

然刚才一听皇上居然有委任谢翎的意思,情急之下,这才露了峥嵘出来。

皇上冷笑一声:“监军可以有,然朕另有人选。倒是耿卿家,你这兵部尚书做了十六年,也该歇歇了。”

“谢羽册既然伤了手,以后上战场怕是难了。”

“这兵部尚书的位置,你就退位让贤,让他回来接任吧。”

“朕想着,他总不会坑自己儿子的。”

耿忠文大汗淋漓,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皇上说完最后一句,已然声色俱厉:“拖出去!国难当前,还只想着自己的功名利禄,这种尸位素餐的人,都叫他们滚下去,换能干的上来!”

耿忠文算是比较滑头的老臣。

平素顶多是消极怠工一点,并不曾跟皇上对着干。且他在兵部呆了三十多年,尚书干了十六年,又无大错。

皇上也就捏着鼻子一直用他。

然自年后闽地战事爆发,皇上对他就越来越不满。

他凡事都不敢拿主意,只看着太上皇眼色和皇上的喜好,忖度着行事,只求不夹在上头两位大佛间危及自身。

既不敢替甄应嘉求情,也不敢上书请求惩治甄应嘉。

完全是尾巴一夹,当自己是个哑巴。

当时险些没把商铎累吐血。

天天被太上皇骂完,还得回头通宵达旦的干活。

甚至跟林如海抱怨过:“兵部根本就是算盘珠子,不拨不动。耿忠文遇事只会磕头,全都不管。”

“要是你再撂下户部的摊子,我这个宰相也不必干了,直接躺平等死就行了。”

他跟林如海都抱怨连天,当然不会在皇上面前替耿忠文遮掩,简直是按三餐频率打人家的小报告。

于是皇上对耿忠文久有不满。

见他居然这时候跳出来了,当场就动了火,让他直接卸职滚蛋。

朝中之事暂有定论。

而对商家来说,还有私事。

比谢羽册本人到京更早的是一封他的书信。

他只余左手可以写字,于是言简意赅,只有一项内容:谢家从前提亲之事,请保宁侯府当做不存在,不必放在心上。

实在是谢将军也未想到凤山城一战,会打的这样惨烈。

本想着先替儿子定下婚事,等他八月回京好过礼,免得时间上局促。

如今自身战败,还需要谢翎前来收拾摊子,谢羽册便知婚事大约不成了。

兼之收到京城儿子的书信。

谢翎在信中除了问候父亲,也提出暂不必与商家再议婚事了——起码在闽地局势好转前,他不准备将两人的命运捆在一起。

这世间对女儿总是苛刻些。

男人犯了再大的错误,只要悔改,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女儿家却是一点错漏就会被口诛笔伐,千夫所指。

谢翎不愿意商婵婵也得经受这些。

可他也并不舍得叫父亲直接退婚,断了两家联姻的希望。

在谢翎心中,商婵婵藏着这样大一个秘密,却迷迷糊糊的总是露出尾巴来,除了自己谁又能明白她呢?谁又能真正护着她呢?

幼时谢翎只觉得他们身为公侯之家的贵胄子弟,只需持定自身,努力奋进,再有家族亲人相护,世间便无不能事情。

然时代洪流滚滚而下,身前相护之人一一老去倒下,才明白,这世间实在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若是三年内他还回不来,两人今生大约是真的有缘无分。

于此同时,商婵婵手里攥着一枚兔子玉簪,抬头望着商驰:“大哥,谢翎几日后出征?”

商驰看着妹妹,竟一时不知该不该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