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手疾复发

待谢羽册斩碎地上的玉后,商铎对他伸手:“亲家,这把剑倒是古朴有趣,可否借我一观?”

谢羽册并未用宫中的宝剑,而是用的兵部一把无锋重剑,用他的话来说,天子面前,不好动用利器,用这种无刃之剑即可。

皇上对他的恭谨表示了赞扬。

此时商铎见了有趣,要借剑一观,作为亲家,谢羽册自然也不会吝啬,当即递出去。

谁知保宁侯才拿在手上,便脸色突变,右手一坠,然后失手将剑掉在地上。

皇上哈哈一笑:“舅舅虽是文人,但从来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今儿是怎么了?难道这剑真的这样沉?”

皇上本是打趣,谁知却见商铎面色一片苍白,额头上沁出大颗汗珠来,片刻才勉强开口道:“臣失仪了。”

当今不由关切道:“舅舅怎么了?可是身上不痛快?不如朕召太医来给你看看?”

商铎忙笑道:“皇上厚爱,臣铭感五内。然在御书房召太医,传出去便是臣的僭越。请皇上放心,臣不过是手上一时无力罢了。”

说罢便指了一事急匆匆的告退。

谢羽册见商铎退走,这才道:“皇上,这两个月来,保宁侯曾派人来臣府上取过几次伤药。”

谢家世代为将,自然有些秘传跌打疗伤方子。

反而宫中皆为贵人,少有刀兵之伤。太医院这方面的药物所藏并不多。

皇上一怔道:“当真?”

谢羽册颌首:“臣不敢欺瞒陛下。”

皇上疑惑道:“难道是当日被父皇剪子掷伤的症候未痊愈?然这三个月来,舅舅几乎都未曾离宫,看起来也并无异样。”

虽说许多亲贵都可以用名帖请太医往府中去看诊,然在宫中,要动太医,哪怕商铎也得跟皇上报备一番才是。

可据皇上所知,商铎每天神采奕奕的工作,并无病态,更不曾请示自己看太医。

这三个月来,太上皇驾崩,皇上亲政,商铎日日相伴在侧,事无巨细都为皇上操持。

尤其在皇上服丧的前二十七天,更是事必躬亲,连金佑都感叹,保宁侯爷在,自己都没事干了。

谢羽册老老实实摇头:“那臣便不明白了。”

皇上细想了想,脸色忽然一变,将金佑叫来问道:“保宁侯这些日子有没有往太后宫中去?”

金佑忙道:“商侯爷确实往太后宫中请过几次安。”

皇上面色沉重,叹道:“是朕疏忽了。估计是舅舅恐朕担忧,强撑着不肯在朕跟前露出病来,私下往母后宫中看太医去了。”

谢羽册沉默半晌才叹道:“论理,臣跟保宁侯乃亲家,应当举贤避亲。然臣摸着良心说一句,论起对皇上的忠心,保宁侯当真是头一份,远非臣等可及。”

皇上怔怔坐了半晌,这才指了金佑道:“晚间,你去母后宫中,将那位前太医令叫了来,朕要亲自问他话。”

跟商婵婵第一次见这位老太医一样,皇上见他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也有些怀疑:这老眼昏花手脚乱颤的,当真能看准病?

于是也不先问话,只叫这老太医上前来给自己请平安脉。

只见这太医抖着手摸了一会儿,便道:“皇上近日气虚生火,肝木过旺,想必有些口舌发苦,夜间难安。”

“余者并无大不妥。微臣这里开两幅药,皇上喝与不喝都无妨,左右就是调养的方子。倒是皇上放宽心更要紧些。”

皇上见他口声简断,说话利落。不似太医院旁人生恐遭祸,什么话都里外里说一遍,尤其爱将症候夸大,只待治好后彰显能为。

于是皇上心中有数,收回手来笑吟吟道:“既如此也罢了。只是朕还有一事要问你,务必从实答复。”

老太医眼皮都耷拉下来了,看不出什么神色,只道:“皇上要问什么,臣自然知无不言,不敢欺瞒主子。”

皇上屏退了众人,唯留了金佑在屋内。

然后问道:“当日你给保宁侯看过手伤,他伤势到底如何?”

老太医顿了顿道:“太医院的脉案是未伤及筋骨,只需静养即可。”

皇上心口一沉:“脉案如此,那实际上呢?”

老太医声音苍老,落在耳朵里难免有些刺耳,皇上听着尤甚:“利剪锋锐,先皇掷出的力道又大,保宁侯当日以手相挡,自然是伤筋动骨的。”

“且商侯爷为人固执,不肯好生休息用药。莫说微臣医术浅陋,便是华佗扁鹊在世,也救不得不遵从医者嘱咐的病人。”

“以后定然会落下病根不必说,就算是现在,但凡阴雨天,商侯爷都疼痛难当,曾数次往太后宫中向微臣索药。”

“偏生侯爷现在还不肯休息,那么待日后年岁增长,定会更加厉害,估计过两年连提笔写字都难了。”

皇上脸色骤变,声音跟着一厉:“当日朕信你是宫中服侍多年的老太医,又得母后重用赏识,所以只将保宁侯的伤交给你医治。”

“那脉案上也明明白白写的是无碍!现在你却跟朕说他的伤这般严重,你竟敢犯欺君之罪!”

老太医慢吞吞颤巍巍的跪了,一张苍老的面容上也瞧不出什么害怕的神色,只是道:“保宁侯执意不肯叫臣据实写在脉案上,太后娘娘也吩咐下来,臣不敢不从。”

皇上的脸色阴沉如同欲雪的天。

而此时太后宫中,商婵婵正抱着太后的猫大菊花,给太后念一本闽地游记。

商太后倚在万福闪缎靠褥上,微眯着眼睛细听。

直到商婵婵告一段落,太后才叹道:“本宫十几岁便入了皇宫,从此后这几十年都是这四四方方的天。这些景,只好在书上听听罢了。倒是你这孩子,这山川日月,以后都好出去看看的。”

商婵婵点头,见殿内静悄悄无旁人,这才轻声问道:“姑姑,皇上将韦老太医召了去了。”

太后如常含笑:“瞧你这欲言又止的样子,终究还是年轻,不够稳重。”

商婵婵把手里的猫放在地上,然后也蹭到榻上去坐在太后身边,竖起两根细白的手指,悄声道:“姑姑,今日咱们家要犯两个欺君大罪,我再稳重也免不了担心的啊。”

她所指的两个欺君大罪,第一便是贾宝玉那块通灵宝玉。

砸不碎的真玉早就让一僧一道带跑了,都不知道在天上还是在人间。

方才谢大将军砸碎的那块,不过是保宁侯府的匠人,照着图纸做出来的。

商骏确实是下江南了,但只不过在江南优哉游哉转了两圈,公费旅游了一下又回来了。

而另外一桩欺君之罪,自然就是商铎的病情。

当日先皇那一剪子,虽然给商侯爷扎的是鲜血淋漓,但其实并没有伤筋动骨。

保宁侯这三个月神采奕奕的上朝,并不是皇上以为的逞强,而是真的活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