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2/2页)

是夜,两个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在进去房间之前,江离嘱咐:“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咱们十点多返程。”

“好。”苏言应了,不过在冲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怎么都睡不着。折腾到后半夜凌晨两三点钟,困意袭来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过也不是很安稳,梦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些画面,有嘶吼声,有爆炸声,还有战友那一声接着一声的‘蜘蛛’!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猛然睁开了眼,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剧烈的喘息着,好一会儿才平复,她伸出手摸了一把后脖颈,入手冰凉又湿润,显然是一身的冷汗。摸索着拿到了床头柜上的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半。她想了想干脆不睡了,起身去了卫生间,洗漱完毕之后背起包轻手轻脚的出了门,这个时候已经是五点多了。

出了酒店的大门,疆北在这个时候才有些天边泛亮的趋势,她呼出一口浊气,站在路边等了许久才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姑娘,去哪儿?”出租车司机颇为热情的问道。

“林图墓园。”苏言随口报了地址,然后双手环抱住自己缩在了后座上,将下巴埋进了运动服外套立起来的衣领里,一双美眸没有丝毫焦距的看着窗外。

“……”出租车司机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去那个地方,现在外面还没亮天,接了这么个单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毛。在他再三从后视镜确认后面坐着的应该是个活人之后,这才慢吞吞的挂挡开了车,嘴里尴尬的笑着:“呵……呵……这么早就去祭奠啊?这太阳还没出来呢……”

“嗯……”苏言只是应了一声,便不在说话,一路就这么沉默着,却在路过花店一条街的时候突然开了口:“师傅,麻烦您前面靠边停一下。”

在下了车之后,嘱咐司机稍微等一会儿,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开门比较早的,想了想要了三束花,之后返回到了出租车上。

终于在天边蒙亮的时候,出租车停在了墓园位于山脚下的大门外,付过车费下了车。她抱着三束黄白相间的菊花往山上走,速度并不快,山间长长的石阶上,只有她这么一个略显沉重的背影。

越临近目的地,她的心情就越沉重,直至最后似乎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当初的任务她并不知道最终确切的牺牲数字,但是却在上次回疆北之后,查到了特种兵‘蜘蛛’和另外一名疆北籍贯的战友就葬在这里,据说还有一名一起牺牲的行动组的警察。那次假期来疆北的时候,只来得及查到这么多的信息就匆匆返回了南城,这回她想着,应该来看看的。

行动组牺牲英雄的位置选的很是清净,这附近好像还没几个墓碑上刻了字,只有他们三个的墓碑在那里肩并肩。苏言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最先映入她的眼帘的是那位牺牲民警的墓碑,上面的照片是带着警帽微笑着的,享年四十二岁,眼角因为笑已经有了深刻的皱纹。

将手中的一束花轻轻的放在墓前,并且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之后,她将视线移到了中间的墓碑上。上面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那张脸有着女性骨骼的柔美轮廓,也有着独属于军人的那份坚毅。之所以熟悉是因为那张脸曾经陪伴她度过了二十四年,陌生是因为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她都几乎已经快要忘记了,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将手中的另一束花放在了墓前,她甚至感受到了一丝诡异,自己给自己祭奠这种事儿,怕是宇宙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遭吧。没有在中间的墓碑那里停留太久,她很快走到了最里面的那个墓碑前,将最后一束花放下,再次行了一个军礼。在晨光中,她就犹如一杆枪一样站在那里,手迟迟不曾放下。

最终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缓缓放下了手,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蹲下了身子。手不由得抚上了墓碑上刻着的照片,照片中的人穿着军装,看起来也不过而立之年,一张脸长得极为方正,从其紧紧抿着的唇就能看出来一定是一个极为严肃的人。

“队长……”苏言低下头,几乎跪坐在墓前,临死前那个飞扑过来的身影和耳边的嘶吼声仍似昨天。当时二人离得很近,对方明显是想用自己的肉身替她遮挡住炸弹的威力,以求能够让他们两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野狼突击队,蜘蛛……编号7821……向队长报告……”她垂头一字一句艰难的说着,似乎有什么透明的东西从她的脸上滑落到了脚下的草坪里:“我……还活着……”

她使劲的咬住了牙根,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太过于脆弱,以致于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哭什么哭?像个娘们儿似的?!你配成为一个特种战士吗?!”男人那中气十足的呵斥声犹在耳边,甚至震得她鼓膜都有些疼痛了:“你要是没这个本事,就立刻马上自己滚出野狼突击队的门儿!”

后来她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自己配的上野狼突击队。

‘破邪’行动前一天,他们都在整理装备,她忽而想起了这件事,便和男人笑着道:“我本来就是你们这群男人口中的‘娘儿们’。”

男人罕见的笑了,还颇为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蜘蛛,你不是,你是个战士!”

你是个战士!

哒、哒、哒。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不甚真切的脚步声,苏言急忙将那本就好像没存在过的眼泪给逼了回去。站直了身体之后,透过山间清晨迷蒙的雾气,看着渐渐出现在她的视野内的伟岸身影。

对方也抱着三束花,应该也是过来祭奠的。

她嘴张了张,面对着直射过来的视线,和看不清情绪的黑眸,最终只能干巴巴的叫道:“江队。”

不是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碰到谁的这个可能,理智无数次的告诉过她自己应该规避,但是她还是来了。然后在疆北早间的清新空气中,遇到了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