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到此流年各天涯(第4/11页)

倒垃圾回来,想问昔昔中午吃什么,却看见电脑在一边放着,而她则歪在沙发上,以极别扭的姿势,闭着眼打起了盹。不该一时心软答应她在客厅写作,房间里有人睡觉,她怎么可能安心写?

他没打扰她。昔昔的睡眠一向不好,这会儿醒了,哪怕只是换个姿势继续睡,她也可能再也睡不着。他去房间里拿了条毯子给昔昔盖上,悄悄地拿过她的电脑去书房。虽然嘴上说不管她,但眼看着交稿日期临近,他还是无法看着她熬夜抓狂。

昔昔从“玉女”到“魔女”的转变着实让他大跌眼镜,现在想想,这丫头三位数的智商不像是她吹牛。她先是用不太地道的厨艺成功虏获他家狗狗阿呆的胃,每天雷打不动地带阿呆散步,陪它游戏,一天三顿全是阿呆爱吃的。没几天阿呆就归昔昔名下了,几天见不到狗影是常有的事。她还总鼓动阿呆偷家里的东西,常常他做了东西,阿呆叼起来去昔昔屋子吃了。还总是将他的袜子拖鞋偷到昔昔家藏起来,以至于他常常单脚跳着去拜托昔昔帮忙。

开始的几次,昔昔看他的目光有点防狼的戒备。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那样误会,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昔昔从“玉女”转变到“魔女”的另一个表现:改变他的生活习惯,包括他一直以来的规划。她看上了一块他想用来种玫瑰花的空地,整理出来种上了向日葵。向日葵多好啊,多温暖。她不顾他的阻止,强行让那一片黄色丰富了寂寞的山。还总是不分时间、不分天气,只根据心情的好坏拉着他去赏向日葵,哪怕晚霞满天或者刮风下雨。他多年来散步的固定地点就这样被她强行改变了。

昔昔从“玉女”转变到“魔女”的第三个表现: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在他门口唱歌。不把他叫醒,绝不罢休。昔昔的歌喉,真让人不敢恭维,尤其她还总唱红歌和山歌,那么长的调,他不想醒都难。他的作息时间逐渐正常,也终于过上了人的生活。

昔昔从“玉女”转变到“魔女”的第四个表现:野心勃勃到反客为主。她非常喜欢向日葵,到向日葵盛开时,她每日穿梭于园中流连忘返,找各种角度拍照,阿呆和他都没能幸免,被她硬拖着成为她相机下的主角。好吧,这一点他忍了。连同她把向日葵的照片变成别墅的装扮,他都勉强接受了。

可……

“把别墅的名字改成向日葵怎样?”她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可恶!这丫头,想造反不成?把他这个主人放到哪里去了?昔昔几乎都要让人做牌匾了,但看他的目光一时半会儿妥协不了,只好暂时作罢。可是嘴上仍把挂着其他名字牌匾的别墅唤成向日葵。

昔昔是向日葵的主人,他也勉强算是。阿呆是葵花子一号,她的宠物龟为二号……他那个清净典雅的家彻底变了样。

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眼光。

那篇只写了一半的小说,剩下那部分终究由他代替填写完成。发过去,编辑看过了,有些怀疑,“虽然是昔昔的风格,但比以前写的好,不会是有人代笔吧。”

昔昔站在他身后,调皮地笑着,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代笔又怎样?你还敢不付我稿费?”

昔昔与编辑认识许久,已可以自在地开玩笑。编辑看着电脑这边的两人,“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表情。

认识他们的人都说他对昔昔好,像哥哥对妹妹,像男朋友对女朋友。昔昔每每听到这些话都不辩解,只是看着他笑。他便接过那些人的话,也笑,“是啊,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然后昔昔便笑,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他没有妹妹,昔昔也没有哥哥。

他不是无原则宠爱昔昔才帮她做这些,只是昔昔在生活中太不会规划,太不会照顾自己,他无法放心,更狠不下心。

外出旅行的第七天,早上起床刚开手机就接到昔昔的短信,是早发来的,一连十几条。内容只有一个:救命,我在房间。

他以为昔昔出了什么事,慌忙赶过去。才到昔昔房门口,一个人提着餐盒过来和他打招呼。昔昔的门近在咫尺,他终究没走过去。拦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家杂志社与昔昔一同写稿的朋友。他们参加笔会,昔昔没去,与他漫无边际的旅行,谁想碰了个正着。他们那些人虽然不常见面,但是平日里交情不错。

那家杂志社创刊没几年,昔昔是第一批投稿者,由一只菜鸟成长为拥有固定收入的撰稿人,这家杂志社功不可没。

“好想看见咱们几个人的名字排在一起。”有人提议。

“没戏,”编辑泼冷水,“半年前答应过我一篇稿子,现在一个字也没看见。她这个月能交稿,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昔昔是拖稿大王,众人皆知。不催绝对不交,催了也不一定交。她还同时给另外一家杂志社投稿,一个五千字,一个八千字,加在一起一万多字。可她给这家杂志按时交了稿,另一家杂志十有八九出问题。一来二去大家都习惯了,于是“乌龟妹妹”的名号理所当然地落在她头上。

“为了咱们的心愿,努力吧。”有人出了馊主意。紧接着昔昔就很悲摧地被人软禁了。

听完整个故事,接过昔昔朋友分给他的早餐,他非常没义气地转身走了。昔昔被拦在门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那种情形像极了电视剧中的某个场景。

“乌龟妹,好好写。”临走前,他很欠扁地留下一句话,身后传来昔昔恐怖的喊声。

离开宾馆很久,他还是控制不住笑。因为一个人一直笑个不停,总招来异样的眼神——他被当成神经病了。想将这个乐事与大家分享,他发了条微博,他的粉丝很多,他不会独自享乐。连着几天,他都被这件事带来的好心情笼罩着,似乎有些得意忘形。

昔昔抱着笔记本电脑在房间里独自奋战,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将稿子写好改好,才被那些损友放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她缓过神来还没来得及逐个报仇,那些人已作鸟兽状散去。

于是一腔怒气便发到他身上,自昔昔重获自由,他的耳根子就没清静过,昔昔的碎碎念神功不是吹的,白天听她嗡嗡叫,晚上就连睡觉也总觉得耳边有人说话,出现幻听了。紧接着他的荷包狠狠地出了一回血。这小丫头,宰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因为他不讲义气在先,只能生生受着,连一句委屈都不敢说。

女人,果然不能惹。

那次出游,他结识了昔昔的朋友和那家杂志社的编辑,他们跟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昔昔早期投稿的一些趣事,有些是昔昔曾跟他提过的,还有一些因为太糗,她一直不好意思说。这回他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