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冬儿……”

银冬不知道银霜月为什么突然生气了,而且程度非常地严重,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从小到大,银霜月鲜少会被气成这样,通常只要银冬不是犯了大错,她绝对不会这样。

银霜月不是在气银冬,她是在气她自己,她被自己突兀冒出来的心思给惊到了,自己和自己较劲。

马车彻底拐上官道之后,道路越发的平坦,马车的颠簸也变小,但两个在车中的人,却是各坐一边谁也没有跟谁说话。

银霜月是无话可说,银冬是有话不敢说,这种状态一直维持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他们找地方住店的时候,银冬才借着晚饭的时间,和银霜月说了几句家常话。

银霜月兴致缺缺,吃得也不多,很快回到房间躺下,早早地就睡了。

银冬这半年想银霜月想得抓心挠肝,现在见面了,他却不敢去缠,因为银霜月的情绪明显不对,这种时候如果他还敢的话,银冬丝毫不怀疑,把长姐惹急了真的会打他,不是随便的一巴掌那种,而是像小时候一样脱了裤子让他撅着……

那实在是太丢脸了,他都已经这么大了,而且现在是在外头,要是被什么有心的人给看了去,他到底是杀人灭口还是杀人灭口啊!

所以银冬就算特别的焦躁,就算围着银霜月的房间转圈圈,又不敢敲门进去烦她。

一整夜银冬睡得并不安稳,银霜月更不安稳,躺得骨头都酸了,好容易睡着一觉做了个梦,活生生把她给吓醒了……

梦里她真的同意和银冬在一块,但没等两天,银冬就开始各种嫌弃她,嫌弃她身上都是疤,不如别的嫔妃皮肤瓷白柔腻,嫌弃她叫的声音不好听,嫌弃她不够温柔婉转,嫌弃她年龄最大了……

且不说这梦有多么荒唐,银霜月只当是白天的那个念头把自己吓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这梦到最后,是她独自一人被关入冷宫,没吃没喝孤独至死。

这是银霜月心里最深的恐惧,年岁大了,名声都毁了也嫁不出去,她连个孩子都没有,她本来还能够依赖银冬,做一个富贵到死的长公主,哪怕是孤独了些,好歹不至于晚景太过凄凉。

可是一夕之内,亲情崩塌,银冬对她的心思丝毫不顾念她的手段,都让她心寒,她本来想着,能逃过一次就能逃第2次,可是经过昨夜一整晚,还有那光怪陆离的梦,她突然间醒悟,就算逃又能怎么样?

且不说在外确实是苦难良多,况且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如果银冬的心思不曾断绝,天涯海角她又能逃到哪儿去?只要人不死就会在世上留下痕迹,用不了多久她还是会被找到。

银冬对她生了那种心思,又那么执拗浓烈,银霜月真的怕,日久天长如果她扛不住他的磋磨,或者银冬失去耐心不管不顾,将事情真的做到无可挽回,银霜月又能狠心绝情真的将他斩杀了不成吗?

到时候如果无路可走,只有点头答应这一条路,可真的点头应了的话……她最后会是何种结局?大概还不如那个梦。

她现在只有死死捂住这个身份,将血脉这一道禁忌永远地死死横在两人中间,才能够守住她的一切。

不过一夜之间,银霜月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不跑了,想要她回皇城也可以,但她必须搬去长公主府,不可以再在后宫呆下去。

重新赶路,在渡口上船,这次走的是水路,这船很显然是临时买来的,花红柳绿彩带飘飘的,看着活像个花船,但是船里面收拾得挺干净,一应俱全,所有东西都是为银霜月准备的新的,贴心至极,也让银霜月心惊不已。

她没有经历过情爱,不知道这种事情能够将人指使到一个如何疯魔的程度,她对银冬没有男女之情,所以并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上了船之后,银冬就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他生怕银霜月突然不肯跟他回去。

或者是偏偏要走管道坐马车回去,再设法逃脱,银冬来得匆忙并没有在沿途布置过,如果银霜月真的诚心要跑,银冬带的人并不多,他真的没有把握能够看住银霜月,毕竟银霜月逃跑的能耐银冬是知道的。

但乘船就不同,虽然会转渡口,但在行驶的途中四面环水,无边无际,只要不是成心寻死都不会跳下去。

不过银冬心里才安定一些,银霜月就将他叫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头,就是有些话想跟他说。

银冬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因为长姐情绪明显还是不对劲,不料他一进到银霜月的小屋,就看到桌子上摆放了一些吃食,甚至还有酒。

银霜月乍一看像是恢复了寻常状态,招呼着银冬过来,“已经中午,咱们一块吃吧。”

可是银冬对是了解银霜月,对她的观察足够仔细,银霜月看似放松实则全身都紧绷着,这小小的一方圆桌,对于银冬来说简直是鸿门宴。

食不知味地吃到了一半,银霜月倒了一杯酒一口灌了进去,呛咳了两声之后,顶着脸上两坨不正常的红晕,对银冬说道,“你我的事情,我一直都是逃避,总觉得你自己能够想清楚,总觉得你还小,所以纵着你。”

银冬拿着筷子的手僵硬,轻轻地叫了一声,“长姐……”

银霜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之后,一路从喉咙辛辣到胃里,又说,“你利用我,毁我名声,这件事情确实让我心寒,但是……这些都罢了。”

银霜月捏着酒杯皱了皱眉,这酒不知为何竟然这么上头,她晃了晃头,感觉从喉咙到胸腔之中,生起了一团火,几乎瞬间就烧遍她的全身。

让她原本准备好的话,烧得七零八落,“回到皇城之后……我准备……准备……”

“长姐?”银冬放下筷子,到这会儿发现了银霜月的不对劲,连忙起身到她的身边,扶住正要朝下软倒的她,“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烫!”

“来人!来人!”银冬朝着外头喊,很快找来了随行的医师。

银霜月此刻正昏在床上,烧得像一团炭火一般,医师跪在地上,根本连头都不敢抬,好一会儿才颤巍巍地开口,“是……长公主她是喝了含药的酒了……”

“什么?!”银冬惊愕的表情并不作伪,“怎么可能?!你休要胡说!否则朕……”

这世界上谁敢给银霜月下药?

连银冬都不敢。

银冬说道一半,突然间想起什么。

这条船原本确实是花船,是临时买来的。

据说还是这沿岸的花魁之船,负责去采办的暗卫,看了好多条,但商船大多破破烂烂,只有这船勉强能入眼,而且买下来之后所有的内饰,甚至连屋子里的船板都已经换过了,绝不可能出纰漏。

银冬将桌子上的酒扫在地上,杯子顿时摔得七零八碎,他勒令暗卫去今天给银霜月准备吃食和酒水的所有人都捆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