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看见柳姨娘出现的一瞬间,盛长乐屏住呼吸,整个人都懵了。

她第一反应是震惊万分,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心虚和后怕,手心都冒出了层层冷汗,在袖口上捏了又捏,一时杵在原地,竟不知所措。

盛长乐和她爹一样,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明明是盛老夫人安插进靖安侯府的人,明明还和盛俨曾经有过青梅竹马的情谊,所以才那么容易取得盛俨的信任,柳氏应该跟徐孟州八竿子打不着才对,她竟然会是徐孟州的人?

回想起上次她回娘家跟父亲见面,那些谈话被柳氏听去了一部分,柳氏肯定已经叫人告知了徐孟州,所以徐孟州肯定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盛长乐现在才恍然大悟,反应过来,为何她回了一趟娘家回来,皇帝突然就出去避暑,徐孟州突然就冷落了她这么些天,她主动讨好还在床上拿她出气……

原来,她早就已经在他面前暴露无遗,自己却浑然不知。

他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前世盛长乐小心翼翼,五年都没有被发现,现在这么快就被拆穿,一时无所遁形,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孟州面不改色,抬了抬袖子,吩咐柳氏先行离去。

柳氏便带上面巾,翻窗子走了。

只剩下盛长乐,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硬着头皮道:“既然首辅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盛长乐原本是打算,能确定徐孟州爱上她之后,她就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摊牌的,却不知,竟然先一步被他拆穿了。

想来他知道了真相,肯定一切都泡汤了。

事已至此,盛长乐已经不抱希望,也只好什么都老实承认下来,反正大不了就是和离。

盛长乐倒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用再刻意伪装什么,绝美的脸上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站起身,走出两步,背对着徐孟州,如实说道:“我爹让我嫁给你,本来就是为了让我潜伏在你身边,做他们的内线,先取得你的信任,将来才好为他所用的。

“现在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要么你可以把我关在后宅,一辈子独守空房,我也不会碍着你的事,要么我们可以和离,就当这半年什么都没发生过,好聚好散。

“当然,未免麻烦,你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处理掉,反正最近我身子一直反反复复,就跟外头说是我旧毒复发身亡,也不会有人起疑。”

她不紧不慢,说话有条不紊,甚至连徐孟州应该如何处置她都已经帮忙想好了。

徐孟州坐在背后,抬眸久久看着她的背影。

屋外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只能看见漆黑一片的影子,被白色的光晕包裹着。

就是这个背影,就是这种的感觉,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可笑的是,前世他竟然只见过一次。

徐孟州呐呐问:“所以,我们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么?”

盛长乐爽快利落的回答,“嗯,都是假的。”

徐孟州心下一沉,所以她根本一开始就没当真?那前世的她,也觉得那五年都是假的?

徐孟州起身上前,就近在咫尺的站在她背后,垂目看着她一片雪白的侧脸,低沉的嗓音质问道:“那云雀楼时候,你替我挡那一下,也是你策划好的苦肉计,只为博取我的信任是么?”

盛长乐缓缓转过身去,与他面对面,那美眸之中秋波流盼,唇角还微微上扬,只回答:“柳姨娘应该都已经跟首辅说过了,首辅何须还要问我?”

她竟然默认了!

徐孟州目光阴沉,朝着盛长乐逼近一步,直勾勾对视她的眼,质问道:“那你跟皇帝有没有私情?”

盛长乐被逼得后退一步,感觉到男人身上凛冽的气焰,背脊都渗出了冷汗,却也面不改色,回答道:“我与皇帝表哥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我们和离之后,他自然会立马接我进宫……反正一开始我本来就是准备要进宫的。”

徐孟州看着她,又问,“那我在你眼里算是什么?”

盛长乐瞥了他一眼,“什么都不是。”

徐孟州脸色越来越难看,又逼问:“他,到底有什么好?”

盛长乐道:“他是当今天子,至高无上,我要什么东西他都能给,还会变着法子讨我欢心,你说有什么好?”

徐孟州简直快被她气得吐血,她到底有没有心,怎么就那么薄凉无情?

也是深吸一口气,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屋里一时死一般的寂静无声,只能感觉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

男人沉吟片刻,突然抬起袖子,胳膊将盛长乐揽入怀里,两具火热的身体碰撞在了一起。

他双臂圈着她的肩膀,贴在她耳边,声音低沉磁性,道:“昭昭,我不信,我知道你还是在说假话,还是在骗我……

“就算所有都是假象,可你为我受伤,险些丧命是真的,你背上伤口都还在。

“我猜,你是还信不过我,所以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实话。

“昭昭,或许在你眼里,先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戏,可是在我眼里都是货真价实的,你我已经结为夫妻,你是我的发妻原配,是你让我对你动心,不能就这么始乱终弃。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是想做我徐家的儿媳,还是做盛家的女儿?

“若是你跟着我,我可以保证,今后你我有福同享,有难我当,只要有我在一天,定会护你周全。”

徐孟州沉默片刻,又有些不太确信,迟疑道:“你若是想和离,我也不拦你,好聚好散就是。”

他抱着她娇弱轻柔的身子,感觉纤薄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捧着肩膀,将她从怀里推出来,却见她竟是在流泪抽泣。

盛长乐不回答,徐孟州寻思片刻,将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取下来,塞进她手里,只道:“你要信不过我,这个给你当作信物。”

盛长乐含泪垂目,看着手上烫手的扳指,愣了许久。

这个扳指是徐孟州的祖父留下来的,徐家掌权人的信物,徐孟州以前信不过她的时候,连碰都不让她碰一下,可后来最爱她的时候,她即使把这扳指摔了也满不在乎。

徐孟州垂目敛眸,看着她盈盈含泪,楚楚可怜,拇指指腹将她的泪擦了擦,又重复问她那句,“别的什么我都可以不计较,你现在只需告诉我,是想做我徐家的儿媳,还是做盛家的女儿?”

这句话,是那时候盛俨用来问盛长乐的,现在徐孟州也借来问她。

盛长乐还在流泪,突然不知想到什么,破涕为笑,嘴角抿出一丝笑意,低下头,只小声道:“我先前不是已经说过了。”

徐孟州疑惑,“何时说过?”

盛长乐噘着嘴,呐呐道:“我早就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