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等会儿吃完,找个地方先试试戏给臧爷瞧瞧,”周编最先说话,虽然他在这个队伍里年纪不算最高,有几个副导演看年纪就已经保底三十,但是因为周编同样师承葛万叔,所以在这里排资历都得往上数。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臧南渡边儿上说话最多除了沈方舟就只有周编了。

沈方舟笑着倒茶水,“都说臧爷禁酒,你瞧瞧这不台面儿上话都说不开,”他自己端了一杯飘着茶叶的水往臧南渡跟前一挪,“你还是老规矩,但是让这几个晚辈得尽尽兴。”

沈方舟招呼周编,“少来点。”

周编一脸难色,两边儿他都得罪不起,就瞧着臧南渡的脸色决定自己到底抬不抬屁股。

臧南渡没说话。

周编就不敢动。

“小林小星,你俩起个头,说这酒喝是不喝,”沈方舟笑着把话题抛了。

像是故意的,夹着两个小孩儿聊天。

周编才喘了口气。

梁戍星跟着一愣,只能舔着脸笑,这话他也没法接。

因为谁都知道臧南渡不喝酒,也不喜欢酒,而且无边之界这趟活儿实属不好带,臧南渡跟沈方舟都想掺和的东西。

铁定烫手。

饭桌儿上又死一样沉静。

“喝,”说话的是岐林,搞的桌上的人又懵了一波。

岐林撑着自己的下巴,他笑着冲臧南渡一乐,

“臧爷的我喝。”

替臧南渡喝酒。

这六个字连起来,怎么看都很惊世骇俗。

就连梁戍星都呛了一口水,弯腰捂嘴地咳。

所有的人都在看臧南渡的反应。

那边臧南渡就没给反应,他也跟其他人一样看岐林,半分钟之后他脸上给了个勉强可以分类的表情。

非常微小的嘴角动作,是可以归到“笑”这个字里的表情。

臧南渡笑了。

众人现在不知道是该出一口气还是应该继续憋着,臧南渡的笑意轻易不好揣测,现在这个档口就更是诡异。

沈方舟的原本端坐着,看见臧南渡的表情,自己撑着下巴扯嘴角。

他瞧出来了,

这个笑。

臧南渡认真的。

“那就是成了,”沈方舟给周编递眼色,示意他去拿酒,“臧爷桌上开心,头一次得热闹点儿。”

周编得了指示跑前跑后,最后每人杯子里都满上了。

高度白酒。

杯子轮着来了一圈儿,沈方舟巡的最快,叫的最急,桌儿上杯子里的就也一杯杯的往下去。

周围都战战兢兢喝不痛快,因为臧南渡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好琢磨。

尤其是只盯着帮他拦酒的岐林。

沈方舟像是故意的,一晚上的酒就往岐林手边儿上碰。

但是众人更惊于岐林的酒量,边上几个副导的脸上已经攀了一层淡粉,他们几个是老酒场,都禁不住沈方舟这么劝,别提还得加双人份儿的岐林。

几个人想劝,这么喝人的胃受不了。

但是同样没人敢开这个口。

臧南渡没说话,自始至终就只是看着。

岐林身上越喝越热,最后手有点儿麻,但是他还在有意识笑,对每个人都是。

“岐林,”臧南渡叫了他的名字,

很认真。

臧南渡伸手扣在他杯面上,“够了。”

“总归意思不对,”臧南渡把自己手面压实的杯口就冲着自己,端在自己嘴边儿,看了一圈儿人,“这杯他该不该喝”

众人彻底疯了,没人知道现在臧南渡和沈方舟中间夹着个岐林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每个人心里都打着谱,以后要是这两个人存在的酒桌儿,就是把自己腿打断也不来了。

岐林憋了一个酒嗝,他盯着臧南渡手里的半杯白酒,舔了舔嘴说,“臧爷的酒,我总归要喝的。”

“他该喝,”梁戍星抢了话过来,他一个晚上被岐林抢了不少风头,他从见到这个小孩儿以来心里就一直难受,而且他有预感,如果他想拉拢臧南渡,第一个要挪的就是横在中间的岐林。

太碍眼了。

“臧爷的酒,要喝就得喝个干净,”梁戍星观察臧南渡的脸色,捕捉细微,然后继续接话,他觉得臧南渡想让岐林喝,岐林当着他的面站沈方舟的队,按理说就是不给他面子。

所以这会儿喝酒的时候他就在琢磨,臧南渡应该是不爽了,所以他也就顺着臧南渡的情绪说,“这杯算我敬的。”

意思是岐林这杯还得喝。

岐林撑着胳膊够臧南渡手里的那杯酒。

碰上半边玻璃的时候感觉已经被对方捂热了,他嘴里带着点儿酒糟香,“臧爷,”他伸了伸胳膊掌心捏着温酒,冲他一乐,“我的。”

“我的。”臧南渡接着重复一遍。

然后喝了。

岐林想象着那杯酒从对方的口腔顺着咽喉一直往下,在喉结的地方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那个已经被自己亲吻过无数遍的玻璃杯就被扣在臧南渡那儿,自己也被对方伸手按在座位上。

“酒就到这儿,”臧南渡对着沈方舟撂了眼神,“成么”

沈方舟揽着岐林的肩膀把人微微朝自己身边儿带,笑着说,“我总归看不走眼,替臧爷尝酒的,以后铁定大出息。”

梁戍星脸变了,明着站队被扇了一把掌,他捂着胃里绞痛,咬着嘴忍痛。

忍不住瞧对面的歧林,他想不通,为什么臧南渡就是不动声色护着。

那边岐林还是觉得热。

挨着沈方舟身上的地方哪哪儿都热,他稍微离对方远了点儿,刚才沈方舟抛了这个话题出来其实就是试探。

他的话得有人站在他这边替他接。

梁戍星如果不行,那他自己就必须行。

礼尚往来,他得懂。

岐林也看中了现在沈方舟的这个档口,梁戍星已经不堪重用,无边之界这个本子如果梁戍星足够聪明他就不该碰。

他太急了。

况且臧南渡那儿未必有他的位置。

“抱歉,”岐林想到这儿胃里反酸,他抽身出来往洗手间走,等站起来才发觉大腿一直到脚跟儿都连着汗。

如果刚才那杯喝了,岐林不保证能不能忍着做点儿什么奇怪的事。

镜子里头自己更是多少有点,

“浪。”

这个字蹦出来的时候其实他没承认,开了水龙头漱口,嘴里到嗓子都残留着酒精,摸兜儿都没找到木糖醇,嘴里的酒味儿压不下去。

他酒量可以,他其实再喝多少都成,但是要是在这种场合交了底,是他总归没多少好处,所以他借着身上发烧的劲儿装醉出来了。

其他没什么,就是身上半湿着不舒服,嘴上红了一片,下嘴唇微微发肿。

手背抵着额头就被自己烫了一下。

他也没打算马上回去,就撑在水池边上等人。

中间沈方舟来了几次电话,岐林说没事,之后的半个小时岐林都在卫生间消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