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岐林。”

臧南渡嘴里念着,两只手捧在岐林脸上,用手指在抹掉了现在挂在岐林脸上的眼泪,安慰起来有点儿蹩脚。

他说不出什么温存柔软的话,就只能拍着岐林的后背,一直叫着他的名字。

最后听见抱着的人呼吸渐渐平稳,臧南渡才低头,发现人竟然就这么站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

岐林睫毛上挂着水,连带鼻头儿都染得发红。

臧南渡就这么看着,然后莫名一动。

这种感觉很很奇怪,就是单纯感觉自己身上的某处神经被人轻轻扯着拽了一下,臧南渡伸手想摸这种奇怪的感觉感觉的来源。

最终落手的地方让臧南渡轻皱了眉毛。

是心脏。

几天的雪照得人脸上发白,臧南渡轻轻呼了口气,没叫醒人,直接掂量控制自己的动作幅度,横着把小孩儿抱起来,最后在副驾驶上放安稳了。

臧南渡站在车门口儿,就盯着在车里睡的并不安慰的脸,最后轻轻关上门,自己则是站在车外点了根烟。

这烟他抽得慢,最后看着突然掉落的一片雪花就这么撞进自己眼前的星火里。

最后消失的悄无声息。

臧南渡突然仰了头,发现接踵而至的、根本无法阻挡的雪花,正从一片广袤的天地朝自己翻涌过来。

“大雪,”臧南渡自己叨念着,站在外头消磨了嘴上的一根,才围着车头转了半圈儿,抖落一身还没融化的雪片,最后去车上穿上外套,才坐在岐林旁边。

“几点了?”岐林轻眯着眼,伸手朝脸上揉了揉,等扭头看家外面白茫茫一片,嘴里就说,“又下雪了啊。”

“去剧组的路上你可以再睡会儿,”臧南渡说着启动了车子。

“那葛老师呢,”岐林等清醒过来发现他跟臧南渡还在医院的停车场里,想着自己是开公车来的就想下车,“我开公司车来的,你不用送我。”

岐林说着侧斜着身子没能下车,肩膀上就搭了条凉手,对方可能也是感受到手上的过分的温差,就只是轻轻一勾,然后很快就又收回去,“车打电话叫山易亭找人开回去就成,”臧南渡说完又说,“如果着急用,我叫成洲先过来也成。”

最后车从医院门口开出去,直奔剧组。

岐林听着臧南渡的安排最后也没有异议,就安静在副驾驶上坐着。

路上车里安静,只有轻微车载空调的轻微躁鸣。

岐林脸上暖呼呼的,头就磕在被外头大雪冻冷的车玻璃上,眼睛也朝外看,一个晚上刚消停的雪,到了白天就有越下越大的意思。

最后车停了。

堵在市中心的主干道上。

岐林开了车窗往下露脑袋,“交通事故,处理起来麻烦点儿。”他视线现在不好,就只能看见两个已经爆了灯的烂屁股车,刚好横在马路中央,又加上这会儿是上班高峰,这一堵就是一大片。

臧南渡敲着方向盘,往前也瞧了一眼,顺便把岐林那边开着的车窗关了,“冷。”

岐林把脑袋又抽回来,说了句,“抱歉。”

臧南渡侧头看了他一眼,又抽了截儿纸往他鼻子上放,“我说你,冷。”

岐林伸手接了,自己乖坐在座位上,两个人都没再继续说话。

“葛老师现在的身体状况导不了片子了,”岐林突然说。

“这片子的戚姓原作者,”岐林说话的时候微微侧了身,“是戚闵怀吗?”

臧南渡敲着方向盘的手慢慢停了,嘴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了句,“是。”

岐林听着,就没再问。

车里又没动静儿了。

“不继续问?”臧南渡说。

“不问。”岐林回他。

两个人很有默契的都没在继续。

因为受早上堵车的影响,两个人到了剧组已经过了九点,路上岐林听着臧南渡跟医院又陆陆续续通了几次电话,等臧南渡下了车,手里的跟医院的电话就没停过。

岐林也跟在臧南渡身边,等着人挂了电话,自己也就问了几句。

说是葛万淑没事,人现在已经醒了。

岐林就知道臧南渡现在脚不沾地就又得回去。

岐林在臧南渡临走的时候抓着他胳膊嘱咐,“要是有什么事儿,也通知我一声。”

臧南渡说了句知道,就又上了车,往回开。

岐林看着车走了,就自己进了组。

剧组现在声音很杂,因为葛老住院的事儿已经下了通知,现在剧组里因为周编头一天晚上出来打理,现在秩序还算可以。

岐林刚到周编就出来接人,“葛老情况怎么样?”

岐林安慰他,“人醒了。”

周编脸上没光,只能自个儿叹息,“我再给臧爷消息,到时候去换换班。”

“手术是你签得字,”岐林头顶上被山易亭竖了把伞,隔了层雪就显得暖和不少,岐林说话的时候对着刚赶来的山易亭说了谢谢。

“她是我表亲,人老了家里又没人,最后能混上给她签字的也只有我这个大侄子了,”周编说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捏鼻子,“我表兄——”周编张嘴了又咽回去,“嗨,说他干嘛。”

周编整着自己手里的稿子,磕齐了四个边角,拍手让现场的人都收拾了,“大家先都别闲着,先过来几个人入镜调试,来来,先动起来。”

周编手里的本子拍得啪啪响,搂着一群人先干活。

岐林作为上午的大角之一,来到没跟周编说上几句话,就被椿美羚拉着进去做了造型。

她来的时间也早,半路听说了葛老的事儿化妆的时候就围着岐林问情况,“葛老人超好,一点儿架子没有,上次见她的时候还跟我们看小姑娘的玩笑,心态上是一点儿都不显老,”椿美羚调子也沉沉的,手上的动作都慢了,“谁又知道她老公跟孩子还有这事儿。”

“他儿子?”岐林侧了头问他,“他儿子姓戚?”

“你也听说了?”椿美羚拍着岐林的肩膀,声音压得低了点儿,“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死了。”

岐林微微一怔,又继续问,“生病?”

“这个咱没敢细问,还是上次我主动找葛老聊天她就这么说了一句,我听着就赶紧转了话题,”椿美羚伸手在岐林头上一抓,“她先生貌似去世的也早。”

椿美羚说着心里都疼,“葛老有骨子倔劲儿,听说年轻那会儿是远嫁过来,就一个人带了一身喜庆的红盖头,跟了她丈夫。”

岐林听着自己也想远了。

岐林听见周围的人都对着这事儿嘀咕,毕竟昨天的开机仪式今天导演就病了,实在就不是一件多吉利的事儿。

岐林上午有戏,连带另一个大角曹光汉都已经妆好在现场备着了。

外头的新雪加旧雪足足半个手掌厚,拍摄地点在新租的大楼里,是个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