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3页)

景怀帝没有说任何意见,却瞧向贾赦,等着贾赦回答。

贾赦也瞧向欧阳化的眼睛,两人目光相接,贾赦心中坦然,欧阳化即便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到底做贼心虚,两人对视良久之后,欧阳化的气势终究弱了下来。

见欧阳化气势弱了,贾赦却不和欧阳化对质了,转身对景怀帝行礼道:“皇上,微臣有些话要问欧阳大人,因这些问题颇多,许会耽搁不少时间,还请皇上命欧阳大人替微臣解惑。”

景怀帝嗯了一声,算是准了。贾赦才转身对欧阳化连珠儿似的问出许多问题。欧阳化先下手为强,诬陷贾赦是反贼,贾赦自然也可以用同样的逻辑问他。将许多问题颠来倒去去问了,欧阳化对答如流,也是没有一丝错漏。

许岩见了二人唇枪舌剑,不禁心中暗暗佩服。欧阳化自不用说,能做到北斗七大副指挥使之首,自然是个有本事的。这拱卫司内,欧阳化不知道就逼供过多少人,对于此等问询,欧阳化自然再熟悉不过,其对答也十分有经验,可谓滴水不漏。难得的是贾赦一介纨绔,和欧阳化辩开,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连搭贾赦十几个问题,贾赦提问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像是在思索。别看方才欧阳化应付贾赦貌似游刃有余,心中也被贾赦逼得发毛,见贾赦终于放缓语速,欧阳化道:“贾赦,你问了这许多,怎么还不回答我方才之问?可见你做贼心虚!”

贾赦要的就是欧阳化这转守为攻的自鸣得意。高手相争,无论文斗还是武斗,难的不是防守,也不是进攻,最难的是攻防转换。因为攻防转换的时候,就是再滴水不漏之人,也难免在思维上和身体反应上露出刹那的破绽。只是通常,这破绽都极为短暂,难以被人抓住。但是对于从末世而来的贾赦而言,靠抓这类破绽不知道多少次死里逃生,这片刻的衔接,对于贾赦而言,足够了!

“欧阳大人将逆贼之首安排在东岸,逆贼首领从东岸号令撤退,我往东追去,自然手到擒来!”贾赦道。

欧阳化暗道:糟了!待得反应过来的时候,却真的遭了。

正如贾赦说言,那日船队在运河中遇袭,东西两边皆有逆贼火攻船队。但是两岸逆贼要行动一致,便需有人发号施令,两岸需有联络。刚开始,两岸自是以诡哨为讯,同时向船队发起攻击;撤退之时,却是吕丰羽以响箭为讯,两岸同时收兵。贾赦若是个细致入微的人,发现响箭从东岸冲天而起,往东岸追去顺理成章。

正因为太顺理成章了,欧阳化听见此言后,第一反应是懊恼自己百密一疏,周详计划中有个小漏洞被贾赦抓住;而非理直气壮的当即反驳贾赦。也正是因此,欧阳化神色微变,已经落在众人眼里。

贾赦之前那些连珠儿追问的问题,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扰乱欧阳化的精神,若是欧阳化精力高度集中,贾赦直接用此言反驳,欧阳化倒未必露出破绽。但是此刻,欧阳化却是后悔也晚了。

其实欧阳化脸上变色只是片刻功夫,很快恢复常色道:“你早就和乱党有勾结,这些说辞自然是早有准备,用来应付朝廷彻查的。当时船队遇袭,船上何等混乱,在一片吵杂之中观察乱军几时下令撤退谈何容易?!”

若是贾赦刚说自己朝东岸追去的缘由,欧阳化就用此言反驳,或许这场官司还有得打,但是此刻却是怎么找补都晚了。

景怀帝问贾赦:“恩侯追到了老君庙,为何笃定欧阳化有问题,定要将其擒拿?”

贾赦对景怀帝行礼,道:“皇上,微臣赶到老君庙的时候,许多乱党已经中了埋伏,老君庙山门前,死伤一片了。”

“那又如何?”景怀帝问。

贾赦向地上的单廷一指,道:“微臣斗胆说个故事,皇上姑且听听,是否当真,全凭皇上定夺。自山海关要案浮出水面,司马川被俘,山海关就逃出一批乱党。这些乱党走投无路,只要有人给一条活路,一口饭吃,便什么都肯做,什么都敢做。也只有这样人,才敢袭击朝廷船队;也只有这样的穷途末路之人,人家怎样作践他们的性命,他们都得替人送死。”说到此处,单廷脸上已是满脸愤恨。

即便刚开始,他一时不查被吕丰羽利用,路上这两日也想明白了,吕丰羽说是让他们去老君庙有人接应,实则在老君庙外设伏,分明是叫他们去送死的。

贾赦并不管单廷如何,继续道:“这些人袭击船队,只是向六殿下传递一个信息:船上果然有乱党和逆贼勾结,要取六殿下性命,让六殿下对欧阳化的话深信不疑。

这帮乱党袭击朝廷船队之后,有人告诉他们,去了老君庙,便会得救,实际上老君庙山门外却布满机关、埋伏。那些机关埋伏非一夜能够布置完成,自然是早就布置好的,这群乱党去了就死送死。

而背后之人之所以要将这些乱党引去老君庙赶尽杀绝,乃是要让老君庙内的贵人亲眼看见乱党嚣张,竟是一路追杀至老君庙。只要让贵人瞧见这些身着软甲的乱贼欲将贵人除之而后快,这些乱党便没了利用价值。为了避免有人道出乱党们去老君庙的真正原因是被人蛊惑,背后之人定然不肯留活口,所以,若非柳校尉和微臣跟随乱党而去,只怕这些乱党已经全都被灭了口。

乱党因何而去老君庙,自然只有让他们前去的人才知道。而老君庙内的贵人,对欧阳化护驾有功之事,定然深信不疑。留着这些乱党的尸体,让朝廷在这些人尸身之上查出蛛丝马迹,指向一个幕后主使,不但德州仓的失火案告破了,就是平安州、山海关两桩大案,也可以结案。至于从这群乱党尸身上查到的证据是否真的与这三桩大案的幕后主使有关,皆不重要了。死人不会说话,真正的幕后之人借此金蝉脱壳,不失为好计谋。

刚开始,微臣不明白平安州、山海关两桩大案尚未了结,贼人为何便又在德州城放火;朝廷能人无数,这幕后之人当真不怕有朝一日真相大白,罪加一等么?直到微臣跟着乱党去到老君庙,才恍然大悟。用德州仓的案子引一位贵人去德州,又借贵人做人证,证明胆大包天的逆贼是身着软甲之人;再怂恿一群走投无路的逆贼身着软甲去老君庙送死,在老君庙里将平安州、山海关的案子做了结,当真再妙也没有。布局之人,运筹帷幄,微臣佩服!”

听了这一席话,单廷恨得睚眦欲裂;而司徒境更是无地自容。贾赦只言一位贵人,却不说自己名字,但是其言下之意,司徒境倒也听得明白。若是贾赦之言属实,自己从一开始就被欧阳化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