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旌晃动

时隔那么多天,两个人再一次通了话,但一时之间,他们却都没有多少言语。

在冗长的沉寂中,谢桃仿佛还能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声。

后来谢桃吸了吸鼻子,总算不哭了,像是犹豫了好久,她忽然小心翼翼地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像是不自觉地收敛了所有戾色锋芒,多了几分难言的云露风清般的柔和。

谢桃握紧了凑在耳边的手机,咬了咬嘴唇,她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其实这么短暂的一会儿时间里,谢桃也想过,自己是不是要真的这么问他。

这些天,她的心里早就已经有过许多猜测。

只要她此刻只字不提,他们或许还能像之前一样相安无事,或许一切都能这样糊里糊涂地继续下去。

但是她不能。

有些事,她必须要弄清楚。

而当卫韫在听见她的这一句话时,他先是一怔,半晌之后,方才开口道:“为何这么问?”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听在谢桃耳畔,像是隐隐确定了什么似的,她抿紧嘴唇,眼圈儿慢慢憋红。

“我生日那天,你也喝醉了吗?”她深吸了一口气。

“未曾。”

“那你为什么会……回应我?”

但听她的这句话,卫韫垂下眼帘,有一瞬沉默。

为什么?

卫韫此刻无法否认的是,当时的他之所以没有拒绝,的确是另有目的。

是为了查出那个隐在暗处,费尽心思地想要取他性命的神秘人,是为了查清这枚铜佩和他自小偶尔窥见的神秘光幕究竟是有何关联……是为了将一切不安定的因素斩草除根,但偏偏,不是因为喜欢她。

他那时,便是那么以为的。

可这样的真相,此刻的他却无法真正地脱口而出。

卫韫无法形容自己此刻内心里的感受,像是许久都不曾有过的愧疚,又好像夹杂着许多意外陌生的情绪,让他此刻在面对她的诘问时,有些心绪难定。

而他忽然的沉默,对于此刻的谢桃而言,就好像是一种无声的答案。

或许她早该察觉到的。

他从未透露他的具体地址,也很少跟她提及自己的事情,他一直都是那么的神秘,和她之间,永远隔着云山雾霭,像是比千山万水还要遥远的距离。

谢桃想,或许就连自己那天夜里脱口而出的醉话,都是错的。

本就是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啊,即便他曾在她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帮助她一步步地向那些校园暴力施暴者讨回了公道;即便他总是在她最难受的时候用自己的方式给予了她无言的安慰;即便,在来到南市里的每一个孤单的日子里,也是他令她在这个她曾迫切想要逃离的城市里,多了几分安安稳。

像是一盏始终沉默的昏黄路灯,他始终寡言,始终冷淡,但那样浅淡铺散的光影照在她的身上,却仍是暖的。

从她彻底对母亲失望的那时候开始,在这个世界上,谢桃就认定,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没有依靠,没有温暖,那年除夕,她从郑家走出来,坐在落了薄雪的长椅上枯坐了整整一夜。

从那一天起,她就真的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可即便是时间流逝,岁月轮转,一个人,又怎么可能真的能够习惯孤独?

所以遇见温暖,她就会想要本能地抓住温暖。

谢桃也不清楚,自己心里对待卫韫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从她对他越来越好奇的那时候开始,一切,早就已经说不清了。

而那天夜里的悄然心动,是真的。

这就足够了。

只是现在,她发现,好像他并没有怀着和她同样的心情。

“我是认真的,”

谢桃隔着泪花,望着玻璃窗外的夜幕,神情有点飘忽,半晌,她轻轻地说,“但好像,你不是。”

女孩儿细弱的嗓音带着几分颤抖,像是压抑不住地泄露了一点哭腔。

那一刻,卫韫听见她吸了吸鼻子,又说,“如果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那,那天我我说过的话,你……就当没听过。”

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谢桃也不知道是付出了多大的勇气。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所带来的的会是什么后果,但是她必须这么做。

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谢桃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那些神秘的快递,还有他不同于她的说话方式,甚至是他对现代社会许多事情的一无所知,这些事情来来回回,在她的脑海里徘徊了好多遍。

他仿佛神秘到不可触碰,这开始使她有一瞬心生退意。

所以不如让一切都回到原点吧?

或许这对于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反正,他也从来没有当真过。

“然后?”

卫韫沉默着听了她的这些话,直到此刻,方才出声。

他的声音始终清冷平淡,不见波澜,谢桃没有办法隔着手机,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变化。

“然后?”谢桃呆了一下,反应了好一会儿,像是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反应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还有什么然后?”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像是有点气鼓鼓的,“我要把你拉黑!”

“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你说话本来就很气人,我再也不想受你的气了!”

“还有你那袋金子,谁要你的东西?”

“你不要以为你有多好,我觉得我当时,肯定,肯定是醉糊涂了……你没放心上,我还没往心里搁呢。”

“反正,”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最后她动了动嘴唇,眼圈儿里又憋着泪花,她说,“你就当我,没说过那些话好了……”

听着女孩儿稍稍哽咽的声音,听着她断断续续地说了那么多“贬低”他的话,他的眉眼,却莫名的越来越柔和。

如同终年不化的冰雪,终于有了几分融化的迹象。

在听到她说的这些话时,他胸腔里的那颗心便好似是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

不曾动过心吗?

卫韫以为,自己理应是从来都不曾动过心的。

但此刻他内心里难言的情绪却始终令他无法平静。

他以为自己足够清醒,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实则,或许从他对这个小姑娘生出恻隐之心时,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同整个郢都的贵女全截然不同,卫韫从未遇见过如她这般的姑娘。

话痨,多事,且不知矜持,不讲礼数,还贪嘴。

但同时,她却也是一个为了朋友,敢付出所有,且不求丝毫回报的姑娘。

在她与人发生争端,险些没了性命的那时候,卫韫记得自己曾问过她,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