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丰智(第2/4页)

他的背后是征东将军,征东将军背后才是安王。征东将军与贪污有关,这里面他也没少分一杯羹。所以沈清来劝,他也不能收手,非得让王御史写了个字据才行。

拦个御史,这事他敢干。刺杀一位王爷,他也能找出替罪羊来。

南平侯世子他就不太敢了,林骏是沈雍的表哥,这只是他害怕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林骏当年曾经因为路遇山贼,把附近几府的山寨全剿了一遍,也是个狠角色。

但是拦的时候也是没办法,不拦、不达成协议,他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提的条件完全值得陈王与世子放弃王御史了。以后自有安王和将军顶着,我一个江湖草莽,怎么会在他们的眼里?至于沈家,他家也不是铁板一块。】

最麻烦的还不是林骏,而是顾清羽。

这个才是最惹不起的人,一来就削了常家堡三个高手。若非御史、陈王没有什么武艺,林骏功夫在鞍马战阵,顾清羽能把常家堡打个对穿。

顾家的霸道是有目共睹、瞎子也听说过的。顾清羽自己声望不错、朋友众多,他的弟子也不是好惹的。常丰智最想干的,还是请顾清羽离开。

但是顾清羽的条件只有一个——他要把林骏他们都带走。事情成了个死局,因为有他在,林骏等人便不答应条件。不答应条件,常丰智就不敢放人。常丰智不放人,顾清羽就不走。

顾清羽他们拖得起,常丰智拖不起。他已经接到了征东将军三次催促的信函了。沈家也来了人,沈家不像顾家那么霸道,但也绝不好相与。他外甥女一门心思想嫁给沈雍,也劝他让步。

【想嫁人想疯了的蠢丫头!压着我,你能有什么好?不如请顾五的弟子、女儿来劝一劝他。】

常丰智打着腹稿,心腹来报:“老爷,顾三小姐的车到了。”

“怎么了?”常丰智看心腹的表情有些诡异,问道。

“顾家的排场从顾五爷身上看不出来,这位三姐可把她爹的那一份全摆出来了。”

顾三小姐出行,依旧是排场、排场、排场。四马拉车、前后护卫,连护卫都衣着光鲜,马靴上丁点泥水没沾,一样高的马、马上一样高的人,一色的佩剑、□□。车到了常家堡大门外停下,整个车队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后面还拖着几辆车,车上载着箱笼、大桶。

常丰智亲自出来迎接。他心里对“顾三小姐”并不忌惮,论剑大会一闪而过之后,江湖上再没传出她有什么举动来,近来江湖上纷争不断,新人层出不穷,也盖了她不少的风头。再者,她是大夫,人们总会觉得医生武功不高、不会伤人。

出来迎接是为了礼貌,也是为了营造个好印象,让白芷帮着劝顾清羽离开。

常家的管家代喊了一声:“堡主亲迎顾三小姐。”常丰智定定地站在常家堡的大门前。

车门打开,一道身着蓝色劲装的身影飞快地掠出,立在车边,扫视之后才还剑入鞘:“干净。”

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从车里出来,搬出一张覆着绣幔的踏脚,接着,一个身着绢衣的清秀的少女出来,立在踏脚边上,然后是一个童子,捧着一柄镶满了珍宝的重剑,与少女对立。

少女将手臂平端向车门,帘中才伸出一只手,手掌覆在袖口繁复的绣纹下,露出指尖,按在了少女的小臂上。

一般大家闺秀下车也是这个步骤,还有拿人当踏脚的,这都不稀罕,罕见的是她带出来的这些器物。焚的龙涎香,仆人穿得比财主家少爷小姐还好,一柄剑,搜遍整个常家堡也找不出一样能与之相比的东西来。捧剑童子头上一顶小金冠,上面嵌着颗鸽卵大的红宝石。

只凭壕气,常丰智就觉得矮了一头。

常家堡地处南方,对沈家更尊敬一些。顾家再霸道,也是北方人,顾清羽之前连伤堡中高手,常家人多有不忿。听说他女儿来了,都带着点敌意。现在看白芷摆出这个阵仗来,将火气压了压——先认衣裳再认人,世人多不能免俗。

再小心看一看顾三小姐,真是衬得起这一排场的一个人。她又不横眉瞪眼,也不冷眼鄙夷,平平静静地下得车来,向常丰智点头:“常先生?”

常丰智奔上前几步,做了个请的动作:“顾小姐,请。”他五十上下的年纪,身材微胖,露出来的双手微微鼓胀,血管微凸,步伐略沉,练的竟是外家功夫。白芷微微点头,她的身后,纪子枫撑起了一张伞。

常丰智边走边寒暄:“蓬荜生辉。”

白芷道:“家父在贵府叨扰多日,我来接他回家。”

“那可真是太好了!”常丰智双掌一合,“只是顾五爷似乎不肯离开。”

“哦?”

常丰智见白芷面色不佳,出入需要人扶持,心里没来由一松——看她的样子,莫不是论剑大会上受了伤?那可真是太好了!白芷不方便动手,顾清羽就得多点顾忌。

虽然如此,他还是照着原定的计划,对白芷坦诚地说了自己的难处:“在下与顾五爷有些许误会。在下怎么会拦着顾五爷离开呢?更不敢扣押官员,三小姐请看,在下已经准备了五囤米,只要王御史立个字据,这些米马上就开棚舍粥。可是王御史总是不肯答应,眼看灾民就要饿死啦。”

白芷真想伸手拧下他的脑袋。却还是点头说:“常先生倒是一片好心。”

“常某还要在这里过活,一切不过是为了安安稳稳混口饭吃罢了。其实,他们朝廷里也争得乱七八糟,干咱们江湖人什么事?赈灾,也不是为了饥民,南平侯与征东将军不合,互相捅着刀子,陈王与他兄弟安王相争,死的炮灰更多,都想拿这个事捅对家一刀。咱们何苦趟这个浑水?江湖上行,本就是刀头舔血,何必再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白芷笑了:“常先生又是为什么趟这个浑水?”

“呃……”

“明人不说暗话,这五囤米,怕不是都从赈灾的社仓里拉出来的吧?”

“可不敢这么说!”常丰智正色道,“我拿自家米换的。”

“陈米。”白芷说。

常丰智笑了:“三小姐果然不是不懂世事的娇小姐。大家都这么干,沈家、您的府上,都这样。”

“家父在哪儿?”白芷忽然说。

常丰智一声叹息:“令尊好好的,还请三小姐劝一劝令尊,大家有个台阶下。都是武林同道,何必为了官场倾轧自己人打自己人呢?‘朝廷鹰犬’四个字,不好听呀!”

白芷点点头:“是难听了点。他人呢?”

“在这里,在下可不敢怠慢顾五爷,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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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羽与林骏等人都在常家堡的客院里住着,饮食不曾亏待,这时节还备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