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宇宙(第2/3页)

林骏插言道:“就以刚才作比,孝道没有错。”

“妇寺不得干政,”白芷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咱们说得露骨一点,孝道这东西,它的根在宗法,宗法看父系。父系还要求男主外、女主内,老太君也好,别的什么人也罢,拿这个说事,是作茧自缚。照她的规矩,还不许妇人犯口舌呢,袁姑娘一个外姓人,舌头长那么长她要干什么?就算做了沈家少夫人,也只有听话的份,出来跑什么跑?不安于室。这话好说不好听吧?”

林骏道:“那也有劝谏之责啊。”

“那就去找沈雍啊,跑到我这个外人面前宣扬沈雍离家出走不顾孝道,沈雍欠她多少钱要被她这么坑?不该替沈雍遮掩的吗?”

林骏微愕,张了张口。白芷说:“瞧,我就说了,别画地为牢。什么丝萝托乔木啊,往南边林子里看看,丝萝绕着乔木往上攀,阳光雨露都被它占了,乔木倒死了,那叫绞杀。攀附你,还要束缚你,一定不是件好事。”她双手掐了个圈儿。

说完还要问白及:“你记住了吗?”

“嗯嗯。”

“不止是与人争辩,人生里会遇到许多似是而非的东西,遇需要选择的时候你得站稳,不要被牵着鼻子走。”

林骏半开玩笑的说:“顾老先生如果有这样一个孙子,我就要担心了。”

“您担心什么?江湖铁板一块?不可能的,”白芷今天似乎有点兴奋,说得有点多,她笑吟吟的,“历朝历代有副都、陪都、东西京,因为交通、通讯,一个中心掌控不了那么多地方,得多个地方当枢纽,江湖也不能例外。不会有一统武林,只遵一人号令这种事情。虽说不能画地为牢,可人就只有两条腿,走不了太远也管不了太远。”

林骏看了顾郁洲一眼,也笑:“袁小姐有句话是说对了,你是胸怀大志的。”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空间受限,我就去追求时间,”白芷很痛快地说了,“您看这里,怎么样?这一片,我打算先盖十亩宅子,这里可以做讲学的大厅,外面可以开辟药田……”

白芷指指点点,带着创业者的兴奋,林骏肚里一盘算:【难怪她看不上姓袁的。她确实与别人不一样,怪不得顾郁洲会离开连天城,原来是为了这个!换了我,也会想来看一看的。江湖帮派不是好东西,她要传授医术就又另当别论了。】

“开宗立派?”

“您难道就没有为长远打算的?您会的,凭什么我就不会?”白芷笑着说,又娇又俏又带点嘲弄,“一统武林谁都做不到,可我能把我的技艺传下去。我有自己的事业就能不听废物点心废话,何乐而不为?”

林骏心头一动,点点头:“那就祝你,马到成功。”

“这么说,我通过了世子的考核了?”

“这是哪里话?”

“博学鸿儒、朝廷的御史、有志教化的官员,不知道为了忠孝的题目打了多少笔墨官司,世子拿反驳孝道来考我?就算是亲生父亲下令,都有回旋的余地吧?理由托词都是现成的,小受大走啊,什么的。”

林骏举手做投降的姿态:“是我失礼、是我失礼。”

白芷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眼睛从左边扫到右边,又从右边扫到左边,说:“是我失礼,我心情好了就会胡说八道——多谢世子的祝福。”

林骏含笑点头。翻身上马,对顾郁洲拱了拱手:“告辞。”

顾郁洲道:“京城别府我会叮嘱他们的。”

林骏道:“倒也不必着急,或许我要劳烦到别的地方。”

“好说。”

顾郁洲目送林骏走,才对白芷道:“他本来是要借京城别府的人手,现在才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南下了。他在你面前,已经混乱了,以前他最厌恶的是江湖客,比江湖客更讨厌的是江湖女侠。你呀!”手指点了点白芷的额角。

老爷子看得清楚,也许是“救命之恩”的缘故,林骏这次的态度软化不少。白芷先是欲擒故纵,非得让林骏“三顾”,才肯出主意。这个主意林骏在两可之间,今天再推上一把。林骏不“为长远计”、“奠定自己的根基”,才叫奇怪。到了这个份上,林骏要还坚持跟陈王捆绑,顾郁洲就打算跟他拆伙——顾家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安稳的朝中的合作伙伴。

白芷捂着额头,道:“不然我说那么多话干什么?无缘无故跟你们两个男人评说一个姑娘,也太猥琐了!”

“你根本瞧不上她。”

白芷道:“也不怪她。”

“切~”顾郁洲不屑地哼了一声。

白芷道:“来,看看布置,这儿恐怕不好弄那么多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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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对自己的头号事业非常的尽心,规划了更大面积的场地作为文化课的教室、一片药田以及一个“附属医馆”。

顾郁洲道:“以医立足?不大合适。可以用你的名气作为引子,但是什么‘药王谷’‘神医谷’之类的,从来没成过气候。江湖上还是要以武立派,否则就是块肥肉,他们偷都能偷得你倾家荡产。”

白芷道:“武学也要教,医术不能废。”

顾郁洲与顾清羽都指出过的一条,聚拢人心,利益的驱动当然可以让人抱团,但是只靠利益是不行的,还需要有理念进行整合。连天城就简单,顾家嘛,宗法、城规,完整的等级结构体系,根子还是礼法规矩。天海寺那样的,天然有佛法在,可以作为调节。别的帮派有个“忠义”。

她搞一个门派出来,又不准跪拜,不要人忠于自己搞精神控制,还不信鬼神,要拿什么让人愿意跟她一块儿干?并且将来在她死后,还能不散架?讲思想政治课本吗?不说大众观众能不能理解,朝廷能不能容得下,士绅会不会认为是异端,单说这个“科学”、“物质”,咋讲?没有自然科学的大发展作基础讲不明白,就更别提什么“运动”了。很容易就走上魏晋清谈的老路,最后完事儿死球。

她思索半晌,决定还是以医术作为突破口。医学就可以涉及解剖,解剖就得涉及鬼神之辩,涉及到贵族和平民都是一鼻俩眼,天生异相那叫畸形。

人,条件好点差点,差别有时候不太大,忍忍也就活下去了。但是活与死,这差别就大了。医术就是这样的存在,亲,信我吗?能救命、活命的那一种。

祖国母亲都七十周岁了,还有傻逼觉得让女人上桌吃饭是恩典,她不能指望在这个环境之下通过自己奋斗就干出新的社会制度了,但至少要留下点种子、扒拉条缝出来。实用的医术,是最容易被保存并且接受的,也方便她夹私货——理直气壮的那种。

这是原则,绝不能退让。不过面对顾郁洲,白芷怂怂地解释说:“学医对习武有好处,我的武功就跟医术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