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要盖新房,而且还是洋楼,乔大花第一个不愿意,第二天大清早把宝贝孙女骂个狗血淋头。“臭丫头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盖,你以为盖房子是过家家啊?撒泡尿和滩烂泥就行?”

别说,还挺有画面感。

雨桐“嘿嘿”傻笑,等奶奶过了气头,才道:“要给我奶住的肯定是全世界最好的房子,哪能用烂泥,至少也得红砖贴亮面瓷砖,门口还得贴花开富贵寿比南山不老松的大砖,太阳一照,那金光亮得人睁不开眼……”

乔大花又气又笑,“说啥鬼话呢,咱又不是地主老财,摆那排面干啥。”

“就要摆排面,让十里八乡都知道我奶福气最好,儿孙最孝顺!”上辈子您没得到的,这次全给您弄齐活儿。

老太太眼神一黯,老二是十里八乡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刚上大学那年,村里逢人便夸她乔大花苦尽甘来,终于要熬出头了。可每年大几千的生活费,村里人却不知道。她和老大老三勒紧裤腰带,大热的天背百多斤土豆,卖了钱还没捂热乎就要寄给他,就为了众人那句“苦尽甘来”。

等啊等,盼啊盼,终于熬到老二大学毕业,原以为能进城见识见识,可谁知他又谈了对象。

对象是城里独女,不喜欢她农村人做派。她也忍了,心想只要儿子过得好,她就不去丢人现眼。

好容易熬到结婚生孩,满以为能去帮忙带带孩子,村里老人都这样。谁知儿媳妇反倒甩个包袱给她,一养就是十三年。

养孙女她甘之如饴,但儿子不孝顺她,也是事实。

村里人不知多少人在偷偷笑话,养个大学生有屁用,不孝顺还不如养条狗。

“对,咱奶养了三个儿子,还把我们养大,也该好好享享福了,我开学奖学金有八百,给家里盖房用。”

乔大花眼睛一亮,“真能拿奖学金?”

大梅骄傲的挺挺胸脯。谁也想不到,九年义务教育永远吊车尾的她,去了卫校居然能拿奖学金。或许是换了环境和教学方式,或许是矮子里拔高个,又或许是经历了那事,决心改头换面重新开始?

不管是什么原因,林家人都乐见。

乔大花一高兴,又被大家伙软磨硬泡劝了两天,也不情不愿答应了。反正搬城里她不同意,在村里早晚都得盖,早盖还能省点钱。

两家人说定,就开始选址。

原本说好村尾自留地给张家人盖,可现在两家人盖一起占地面积过大,四分地明显不够用。林家现在住这块也不够,奶奶和外婆都想要个大院子养鸡养鸭。

思来想去,又请风水先生看过,说村头是个好地方。地势平坦,后面是矮山,前面是小河,左边村庄,右边大路,是个依山傍水广迎八方财的风水宝地。

唯一不好的就是三叔家就在隔壁,一想到以后要跟老三媳妇儿抬头不见低头见,乔大花就不爽。但既然先生说这儿好,以后定能六畜兴旺全家平安,她也只能忍了。

两家人合买下一亩二分良田,挑个吉日,一左一右开始盖起来。左边临林老三,张灵坤主动要求住左边,右边临大路,出村方便,则归大伯。

水泥石料红砖进场,打地基师傅上门,村里人得空都来帮忙,几个女人负责做饭送饭,男人们承包了体力活,分工明确,工程进度很快。待孩子们放寒假,房子已经盖好一层了。

***

“雨桐,假期怎么过?”

“帮忙盖房子呗。”

王小东伸过脑袋,“行啊,我和浪哥都能帮上忙。”

林雨桐不想耽搁他们时间,盖房子这种体力活,只要开工钱,村里多的是人干。

“是吧,浪哥?”

沈浪抬头,静静地看着她。

林雨桐怕他多想,解释道:“我大伯和舅舅以前常帮助别人,轮到我们家有事,很多人都主动来帮忙……就不耽误你们假期时间了。”尤其沈浪,还得挣下个学期的书本费和生活费呢。

王小东再次确认真不需要之后,忽然神秘兮兮道:“那,要不,咱上市里玩一趟呗?”不知怎么回事,话音方落,他就感觉浪哥脸又黑了。

求生欲旺盛的他,立马追加一句:“咱四个,四个,一起。”

浪哥的脸色果然好多了。

雨桐却没注意,正忙着算账呢。大伯和伯娘不愿拿她的钱,只意思性的“借”走两千,她手里还剩一万五千多,这笔巨款她得想个法子让它再生更多的小钱钱。

“好,明天怎么样?”

大家一拍即合,约定好第二天清早在校门口汇合。

晚上,看着又高了几十公分的房子,两家人眼里全是对美好生活的期待,连舅妈也知道围着新房子玩耍,“家,新家。”

张灵坤眼眶发酸,“对,给一一的新家。”

当天晚上,他向雨桐借了一沓信签纸和钢笔,屋里的灯一直亮到半夜。

***

说好的市区四人行,在第二天变成了五人。

蔡星月看着好友身后那条漂亮的小尾巴,惊喜道:“呀!这就是你那个漂亮的小表妹吗?”

大丫害羞的笑笑,细声细气道:“姐姐好,我叫张雨慧,过年就十岁啦。”又叫了两声“哥哥”。

懂礼貌的小孩走哪儿都招人喜欢,更何况还长得精灵漂亮,蔡星月一路上牵着她的小手,请她喝汽水吃花生豆,连上厕所也形影不离,都快成亲姐妹了。

一群人刚到班车站,经常跑车的师傅就认出他们来,“又要去市里啦?上车。”

王小东那嘴巴可厉害,一口一个“叔叔”,还把他爸也扯上,不知从哪层关系攀了亲戚,师傅一会儿就说车费便宜他们五毛。

这小子,做销售还做上瘾了,几毛钱就值得他背弃祖宗乱认亲戚。

“坐这儿。”沈浪指指车厢靠驾驶室的位置,那里有软垫,扶手也方便。星月带着大丫坐副驾。

林雨桐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坐下,“上次竞赛结束,老教授把你叫去说啥了?”

少年牵起嘴角,不答反问:“高中你想考哪?”

这个问题还真没想过。毕竟他们现在才初一,而以林雨桐现在的成绩,县里和市里的高中都不成问题,不像上辈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吊着车尾才能进县二中。

“可能市一中吧。”

少年又不说话了,路边草木在“突突”声里不断后退。很小的时候,他就想走出去,离开荣安,如果可以,他还想改名换姓,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像别的十六七岁少年一样,努力,肆意,笑起来神采飞扬。

但总觉着,一个人的话,还缺了点什么。

一小时后,拖拉机在阳城市客运站停下,一群孩子随着人流涌入熙熙攘攘的街道。雨桐和星月一左一右牵着大丫,生怕她走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