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说罢孟初晞把周念安叫了过来,轻声道:“我和清梧姐姐要去看姐姐的爷爷,念安你先去桑园那边,好不好?”

周念安有些不解,孟初晞替她整理了衣袖,“肖叔你等一下,我这就过去。”

说完她又在周念安耳边叮嘱了一句,说罢才摸了摸她的脑袋:“记得听叔叔婶婶话,不要贪玩,去吧。”

周念安连连点头,唤着呜呜一路往桑园去了。

关上门,孟初晞对着周清梧和肖达道:“走吧。”

一路上孟初晞神色都有些沉闷,时不时询问肖达孟闲庭的情况:“请过大夫了么?”

“请了,说是老爷肝气郁结,忧思过重,也开了药,可是他就是不肯喝。昨儿又开始胸闷咳嗽,老毛病犯了,我这是急得六神无主,这才来扰小姐清净了。”他满脸愁苦,似乎当真心烦极了。

“肖叔,无论如何,他是我爷爷,怎么能说打扰。”

肖达笑着点头,带着孟初晞二人去的却不是之前他们住的客栈,而是一座小院,孟初晞扫了眼周围:“肖叔,你们什么时候租了间院子。”

肖达不紧不慢道:“回小姐,那天老爷被小姐点醒后就准备依小姐所想不逼你接管孟家,因此想着您不会一时半刻回青州,所以安排租了个小院,这几天就搬进来了,比客栈也要舒适些。”

孟初晞看着眼前并不算修缮很好的院子,心里那一股戒备和失望越发明显,他这般讲究的人,连她们两人住的他都看不上,更何况这种地段环境都不好的旧园子。

她不动声色拉着周清梧,状似往前走,肖达却有些为难道:“小姐,周姑娘还是在外面等着吧,您一个人进去为好,不然怕是又要把老爷气坏了。”

孟初晞微微笑了笑,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淡淡道:“我怕今天我进去了,便出不来了。”

肖达脸色一变,却又强颜欢笑:“小姐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孟初晞偏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在院墙上:“里面有几个人呢?我看看,门后面,院墙上,应该不少,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有没迷香。”

孟闲庭似乎有些小看孟初晞的功夫了,当初枭阳带着七八个人偷袭围堵才逼得她重伤坠崖掉入水中。而后来自己到底是荒废了不少,手脚功夫抵不过原本的她,可是这敏锐程度,却是不减。

肖达见事情败露,圆润的脸上有些发红,但是眼里意味分明,立刻一挥手,几个人立刻从院墙上翻了下来,大门也在一瞬间被推开,从大开的院门往内看,孟初晞清楚看到了坐在正中央大堂台阶上的孟闲庭。

他那双凹陷的眼眸和孟初晞微冷中带着嘲讽和失望的眼睛对视时,眼神晃荡了下,却丝毫没有避开,看着孟初晞。

孟初晞将周清梧往后一推,自从受伤后她清楚意识到一点,有功夫是很有必要的,而且不应该被荒废掉,所以她不曾放弃过重新锻炼她这身体,亦是根据记忆捡起了那些招式。

虽然几个月下来没有长足的改变,却也和之前比强了不少。

翻身躲开缠过来的绳索,孟初晞身体后仰,腰身近乎于贴在地面上,从他们丢出的四根交织成网的绳索下滑了过去,起身后双手绞住了其中两根,借助翻身旋转的力度,绳子绞得死紧。原本的网在那个角落拧成一股,拽的其他几人掌心生疼。

她心头一股火散不去,右腿狠踩在拧成的绳子上,直接把拉着绳索的人拽得一个趔趄往前齐踏一步。

四个大男人有些轻视了她这么一个柔弱女子,这才被打得措手不及,回过神后俱都手中用力,硬生生往后撤了一步,压下去的绳网倏的一下绷直,发出咻的一声响。

孟初晞足下使劲,当下借着弹起来的力道一跃而起,一个旋踢干脆利落地把四个人全部踹翻在地。

坐在堂前的孟闲庭眸子一缩,挡在太师椅上的手忍不住攥紧了。

孟初晞落地后立刻带着周清梧快速后退,她僵持着看着眼前的人,冷笑道:“记忆中我与人交手算上今天不过五次,一次是为了雪恨,一次是歹人行凶自保。剩下三次无不是我一人对着一群人,而这三次都是孟家人出的手,当真是讽刺至极!”

孟闲庭脸色一白,一口气涌上心头,失声道:“这如何一样,我……我是为了你好!”

“有什么不一样,您口口声声说我们会被人唾弃,被唾沫星子淹死。可是我们在一起后经历的绝境,都是孟家,是你们给的!前两次刀刀见血,要杀我而后快,不留一丝余地!这一次,您是想让我生不如死,同样不择手段不留余地,我竟然还对孟家的人抱有期待,简直是愚蠢至极。”孟初晞当真是彻底爆发了,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糊涂了,她欠孟初晞不假,可是不欠孟家的。

她眼神中的恨意和失望悉数化为决绝,看着孟闲庭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孟闲庭手脚发凉,他见过太多人看向他的眼神,却没想到最让他窒息的是他最疼爱的孙女。

孟初晞看着再一次围上来的人,眯了下眼,眼里流露出一丝狠厉。就在冲突又一触即发时,孟闲庭抬起手站起身,颇为疲倦一般道:“都退下吧。”

肖达一愣,那原本上前的几个人当下收了手退了回来,安静站在一边。

孟闲庭步履蹒跚,夏□□袍单薄轻便,可以看出这个老人身材削瘦行将就木的衰老模样。他缓步走到孟初晞眼前,看着她,声音嘶哑:“你在恨我?”

孟初晞没说话,却也没避开自己的眼神,里面并不是恨而是冷漠,这比愤怒和憎恨更能穿人心扉。孟闲庭剧烈咳嗽起来,不甘心却又不可思议:“就因为她,你竟然连骨肉血亲都可以说丢就丢,孟初晞,你比我还狠啊。”

孟初晞抿紧唇皱了下眉,她看着孟闲庭,眼里那丝冷漠终究是压了下去。眼里罩上了一层水的壳,她睁着眼睛没有眨眼,她并不想它破掉,但是眼圈的红没能压住。

“不要去赌自己在别人心里的重要性,那种赌局你如果真放了筹码,输得代价太大了,承受不住的。孟初晞赌了一次,但是那天的江水出奇的冷,那把刀落下来时的伤口格外的疼,似乎到死了的前一秒都那么清晰。”

“这是第二次,我抱了一丝不应该有幻想,结果依旧一败涂地。同样,您也想赌您在我心里的重量,也是输了,这种滋味您感同身受。您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因为她舍弃你们,那我便说为什么。她是唯一一个我敢赌我自己在她心里有多多重要的人,不计筹码不计代价,敢压上身家性命,都不会输。”

事已至此,孟闲庭脸色灰败,那一丝固执彻底被瓦解,他低声笑了起来,眼里有了泪:“我明白了。”他说完,目光落在匆匆忙忙赶过来的一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