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氏睡着了,累的。

曹廷安默默穿好衣服,离开江氏的房间,他脸上只剩冰冷彻骨的寒意。

吴姨娘的梅院离桃院并不远,没用一盏茶的时间,曹廷安便到了。守门的婆子还以为远行归来的侯爷来看自家姨娘了,喜气洋洋地高声行礼,可下一刻她们就震惊地发现,身穿华服的侯爷,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本来就像阎王,当阎王发怒……

守门的婆子谨慎地缩到墙角不吭声了。

曹廷安在江氏那边待的时间不短,吴姨娘与二姑娘曹溋都歇完晌了,这会儿正在说悄悄话。

“娘,阿渔今天怪怪的,好像突然不怕爹爹与大哥二哥了。”曹溋坐在梳妆台旁,一边看母亲打扮一边小声道。

吴姨娘在专心地描眉,她眉毛略粗,可侯爷喜欢江氏那样的柳叶细眉,所以吴姨娘定期会修理自己的眉毛,尽量模仿江氏的柔媚之姿。

“是吗?”吴姨娘心不在焉地问,说完放下眉笔,对镜照照,确定两边眉毛都一样细了,这才满意。

曹溋撇嘴:“娘打扮得再美又怎样,爹爹到现在都没过来,八成是被江氏给迷住了。”

吴姨娘蹙眉,训斥女儿:“闭嘴,这种话也是你该说的?是不是又偷偷看了什么禁书?”

曹溋不服气地扭头,她都十三岁了,该懂的早懂了,如果她像阿渔那么没心没肺只知道伤春悲秋,那她拿什么跟那些名门嫡女争?

吴姨娘的心思根本不在女儿身上。

侯爷出征一去数月,以她对侯爷的了解,一回来肯定要找女人的,而江氏早被她骗得团团转不敢陪侯爷太久了,所以,今日侯爷一定会来找她。

念头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了丫鬟们此起彼伏的“侯爷”。

吴姨娘美丽的眼睛顿时爆发出一种枯木逢春的光彩。

平阳侯曹廷安,年少一战成名,英勇神武,面容冷俊,便是那道疤痕也只会让他更显英气,绝不会让人联想到毁容。人如苍松劲柏,曹廷安身份也尊贵,本身就是侯爷,亲妹妹更是当今皇上盛宠的皇后。

皇上器重国舅,在京城,除了皇上,便是元后所出的太子爷也难压曹廷安一头。

如此勇武又尊贵的男人,吴姨娘早就爱得如痴如狂,让她死在曹廷安身下她都愿意。

递给女儿一个赶紧换脸的眼神,吴姨娘最后瞥眼镜子,这就往外走了。

曹溋开心地跟在母亲身后。

曹廷安已经进了堂屋,面无表情地看向走出来的这对儿母女。

他并不知道曹溋其实也骗了阿渔很多,现在眼中的寒意都奔着吴姨娘去了。

巧的是,吴姨娘、曹溋都认定他是在江氏那儿不够快活,所以才阴沉着脸。

请安过后,吴姨娘轻声对女儿道:“我陪侯爷说话,阿溋先回去吧。”

说话时,她悄悄地观察曹廷安的态度。

曹廷安板着脸默许了。

吴姨娘松了口气,曹溋也乖乖地告退。

确定女儿已经走远,吴姨娘才慢步朝曹廷安走去,无比温柔地询问道:“侯爷这是怎么了?”

曹廷安冷眼盯着对面的女人。

以前他没太留神,现在才发现吴姨娘从头到脚都在照着江氏打扮,江氏喜穿白裙,吴姨娘便也一身白,江氏天生细眉樱唇,吴姨娘也把一张脸画成了这样,可江氏的柔弱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吴姨娘却全是伪装。

以前曹廷安用得上吴姨娘,还会与她聊两句,现在,如果不是怕吓到小女儿,曹廷安杀了吴姨娘这个长舌妇的心都有。编排别人也就是了,竟敢诬陷他残忍嗜杀?

抓起桌上一只茶碗,曹廷安嘭地砸到了地上。

他的怒火毫无预兆,吴姨娘吓得浑身一哆嗦,脸都白了,耸着肩瞪着眼呆呆地望着曹廷安,怕到不敢说话。

曹廷安捡起一片碎瓷,再割破右边的袖子,只损了衣袖,并未伤及体肤。

割完了,曹廷安走到堂屋门口,朝已经赶过来的刘总管吩咐道:“吴氏突染疯病,意图伤我,你安排人送她去大兴岭的庄子,严加看管,不得放她出门。”

冷声说完,曹廷安直接跨到了门外。

刘总管扫眼里面呆若木鸡的吴姨娘,没有怀疑也没有多问,朝身后两个小厮摆了摆手。

两个灰衣小厮立即走向吴姨娘。

直到此刻,吴姨娘才反应过来,急着扑向曹廷安,大声喊冤:“侯爷冤枉啊!贱妾这么多年一直安分守己,侯爷为何突然罚我?是不是有人诬陷贱妾了,求侯爷听……”

然而她还没有说完,两个小厮就利落地捂住了她的嘴,手脚都绑上绳子,甩到肩膀上就扛走了。

吴姨娘呜呜呜地挣扎,脚上的绣鞋都踢掉了,被闲着的那个小厮捡了起来。

眨眼的功夫,吴姨娘就不见了。

刘总管看向曹廷安。

曹廷安扫眼跪成一片的婆子婢女,沉声道:“全都卖了。”

这些下人与吴姨娘相处久了,恐怕也没有几个好货色。

刘总管马上领着这波人走了。

曹廷安甩甩割破的袖子,去跨院找女儿。

因为他对吴姨娘的处置太利落,曹溋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甚至已经进了厨房准备做道拿手好菜孝敬父亲了,以此加深父亲对她的宠爱。

菜还没选好,就听丫鬟说侯爷过来了。

曹溋疑惑地走出小厨房,果然看到高大威武的父亲站在她的门前。

“爹爹,您怎么来了?”曹溋真的很吃惊,这个时候,父亲不是该与母亲在一起吗?

曹廷安审视地打量这个女儿。

他怀疑吴姨娘带坏了她身边的那些丫鬟,自然也要怀疑女儿的品行是否端正。

不过,就算女儿已经歪了,都是他的骨肉,他愿意给女儿机会改正。

曹廷安单独将女儿带到了堂屋。

见曹溋注意到了他的袖子,曹廷安冷声道:“吴氏居心叵测,经常背后骂我残暴,致使后院遍布那等流言,刚刚我与她对峙,她恼羞成怒居然想刺伤我。”

曹溋全身一抖,父亲居然知道了?这个素来早出晚归根本不关心内院的国舅爷居然开始肃察内院了?

曹溋的第一个念头是害怕。

没等她关心生母的下场,曹廷安突然质问她道:“你可知她曾做过那些事?”

男人目光严厉,颇有如果曹溋与吴姨娘狼狈为奸他便大义灭亲之意。

曹溋才十三岁啊,平时的心机对付阿渔或许还可以,面对曹廷安的先声制人,曹溋一下子就懵了,本能地先撇清自己与母亲的关系,跪下去哭道:“我不知道,爹爹,我真的不知道姨娘居然是那种人!”

曹廷安听了,并没有满意,只觉得心寒。

无论长女知不知情,生她养她的亲娘出事她居然连问都不问就默认了父亲定的罪,这个长女还真是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