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262

医院。

赛荷赶到的时候, 只见陆然坐在手术室的排椅上,他双手搭在大腿上,微微曲着身体低着头, 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又困顿,这还是赛荷第一次在霁月清风的陆然陆大才人身上看到这样的神色。

大冬天里,他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衬衣,走近了, 才发现他的双手, 他的衬衣上沾满了鲜红色的血迹,鲜红色的血迹布满了整片白色的衬衣, 陆然身旁还搭了件黑色的西服外套,西服外套的排椅上, 同样沾满了血迹。

看到那阵阵鲜红, 赛荷顿时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微微一晃, 只觉得整个人全身变得轻飘飘的, 险些直接栽倒在地上。

“陆…陆总,思思…思思她——”

赛荷浑身发软, 不知过了多久, 她虚扶着墙壁,走到了陆然跟前,有些激动的问道。

声音颤抖不止。

听到赛荷的声音,陆然抬眼看了赛荷一眼,不多时, 他抿着唇,将视线移向了手术室。

赛荷的目光顺着看了过去——

手术室亮着灯,正在进行着手术。

“她是不是怀孕了?”

“你是不是孩子的父亲?”

“这是流产的征兆,得马上进行手术。”

陆然耳边回想起刚才将徐思娣送到医院急诊部时,医生连番质问的这一系列话语的情景。

想到这一幕幕,手指再一次阵阵收紧,直至握成了拳头。

然而,察觉到指尖的异样后,陆然低头,待看到指尖上凝固的鲜血后,拳头微微一颤,十指陡然伸张开来。

这血…

陆然目光触及到自己手上的鲜血时,眼中的戾气再次被重新点燃了。

而赛荷看到陆然身上的血,看到徐思娣被送入手术室后,只伸手紧紧捂住了嘴。

她倚靠在墙壁上的身子忽然阵阵下滑,最终彻底软倒在了地上。

她没想到,她不过转身敬了一杯酒的功夫,竟然发生了这般天大的事情。

她敬酒时遇到了业界的一位资深制片人,赛荷与之交谈了一阵,等到回来时,已经不见了思思的身影,她转遍了整个宴会厅,问遍了所有人,最终,被厉先生的人带走问话,后来被阿诚告知,思思已经被厉先生带走了,她的心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结果,没想到心才刚刚安放不久,就接到了陆然的电话,通知她赶往医院。

怎么又跟陆然扯上关系了?

思思不是在厉先生那里,怎么好端端的,去了医院。

赛荷心里顿时阵阵发紧。

此时此刻,看到陆然身上那一身的血,陡然想起了在前来参加宴会之前,在家里,在车上发生的那一幕幕,赛荷神色怔了片刻后,背脊开始阵阵发凉。

怎么会这样?

*

赛荷跟陆然,一个瘫坐在地上,一个坐在排椅上,不知等候了多久,终于见手术室的灯亮了。

赛荷跟陆然立马起了身。

赛荷双腿已经麻木了,她费力站起来时,陆然早已经匆匆走到了手术门外。

不多时,医生边摘着口罩边缓缓走了出来。

“医生,怎么样,里面的病人怎么样了?”

赛荷扶着麻木的双腿,立马跑了过去,急急问道。

只见医生冲陆然道:“非常遗憾,孩子没能保住。”

顿了顿,又皱着眉头,语气略有几分不慕,冲陆然道:“病人的身体太过虚弱,她的体质本身十分容易流产,是需要静养的,哪能在这个时候这样胡闹,你们年轻人闹归闹,也不能闹过头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医生对陆然的态度稍稍有些冷淡,说完,淡淡瞥了陆然一眼,而后直接冲一旁的赛荷叮嘱了几句,有些疲惫的离开了。

而医生话音一落,只见赛荷跟陆然两个人宛若遭遇了雷劈似的,两人纷纷僵硬的杵在原地。

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

护士将徐思娣缓缓推出了手术室。

赛荷跟陆然两人压根来不及悲痛与难受,纷纷快速迎了上去。

徐思娣做了手术,打了麻药,还没有苏醒,此时此刻,她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了病床上,闭着眼,就跟睡着了似的,只是,脸色十分苍白羸弱,她很瘦很瘦,脸很小,不过巴掌大,尤其是在这样惨白脸色的衬托下,只觉得更瘦更小了。

这样一张绝美的小脸,是十分适合镜头的,美得惊人,美得震撼,可是落在现实生活中,却无端令人心疼不已。

看到这样的徐思娣,不知为何,赛荷的眼圈无端红了。

这么些年来,她还真是将这世间所有的罪都遭受遍了。

赛荷心里心疼怜惜不已。

她从小一直以为她自己的命最苦,可是直到遇到了徐思娣,她才知道,自己这一生遭遇的那些压根算不了什么。

今年开始,她们的境遇终于一点一点好了起来了,赛荷只以为,她们的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可万万没想到,在她们希望最大的时候,又生生被上帝作弄了一番。

这样美好的女孩儿,又美丽,又善良,又刻苦,又努力,本该娇娇俏俏,被人捧成公主,或者自己活成女王的,可是,为什么命运如此作弄人,明明给了她最好的容颜,最善的心性,却为何又给了她最惨痛的一生呢?

赛荷偷偷摸了摸眼泪,忙冲了过去,拉紧了徐思娣的手。

她跟陆然一起,协助着护士将推床推了出来。

只是,当推床推到一半时,只见护士缓缓停了下来,赛荷跟陆然纷纷抬头,只见不远处的电梯过道上,立着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

那人肩宽背阔,气势威严,立在那里,跟座山似的,浑身上下威严显赫,他远远站在那里,单单站在那里,就令周围的人下意识的拘谨了起来,就连护士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厉徵霆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此时,他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着。

身上披了件宽大修长的黑色大衣,大衣里,依稀是白色浴袍的边角,他似乎是匆匆赶来的,衣服稍稍有些凌乱,跟以往一丝不苟、西装革履的形象似乎截然不同,赛荷虽对厉先生并不算了解,也见得并不多,可是厉先生不是个轻易能够让人忽略的人,哪怕仅仅只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半眼,都足以令人牢记于心,这大半年来,赛荷多少见过好几回,又从思思嘴里,依稀得知了厉先生的大概为人,这样的形象,似乎并不符合厉先生往日里的标准。

不过,厉先生的气势太过强大了,强大到在他眼中,似乎没有任何标准,他的一切都是标准似的,他的这番形象,落在外人眼中,似乎没有任何不妥。

此时此刻,他面无表情的立在那里,双目只紧紧盯着病床上的那道身影,双目赤红,浑身阴沉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