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名身穿血染的红衣的骷髅歪了歪头,咔哒咔哒开合着牙床,竟然从没有丁点儿血肉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

“王教授,很荣幸能成为您的学生,我以后一定会认真治学的,绝对不给您丢脸。

她除去还有一双腿残留着血肉之外,浑身上下再也没个地方像活人了。森白的骨骼大喇喇地直接暴露在空气里,反射着灯光的时候,便分外有种惨白的色调,和明显属于活人的那双骨肉匀停的双腿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更是骇人。

王进海本来就被这突然出现的骷髅给吓得魂不附体了,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只是觉得有些耳熟,完全想不起来这究竟是他糟蹋的哪个女学生。没办法,他干过的坏事太多了,哪怕把受害者的照片一一摆在他面前估计也认不出来,又怎么可能通过一具骷髅就确定它的身份?

他惊骇不已地拼命挥动着双,试图把这具骷髅赶得离自己远一点:

“离我远点!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这具骷髅又歪了歪头。如果她还活着的话,那么定然便是个清秀又可爱的姑娘,这个动作也会显得格外天真娇憨,让人不自觉地就要对她心软了;然而它现在只是个骷髅架子,因此这个动作也变得像是来索命般,令人肝胆俱裂: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王教授,我是您的学生呀,我叫魏云,您忘了吗?”

“十年前我好不容易考上研究生之后,您挑学生的时候第一个就挑了我,让我一直在您下干活;听说我家境困难之后,您还专门给我申请了餐补费,我那时别提多感激您啦,就连我的爸爸妈妈也一直说,能遇到您这么好的教授不容易,让我在您下好好做事……”

王进海这才毛骨悚然地想起来了,十年前的确有这么个叫魏云的女学生在他下就读来着!而且魏云在跟他见面的第一天,就特别认真地说了那句“很荣幸成为您的学生”这句话,他当时还在心底暗暗发笑,希望她以后可要一直都这么想才好。

这姑娘叫魏云,长得那叫一个清纯朴实,相当可人且惹人怜爱。当初各位导师前来面试、挑选自己未来的学生的时候,王进海一眼就瞄上了魏云,因为这姑娘一看就知道是从农村出来、而且家境可能还不太好的学生。

还有什么人能够比她更适合成为被选的不幸儿呢?这简直就是比量着王进海这种表面人模人样、内里色饿鬼的畜生打造出来的受害者:

魏云是民风淳朴的农村养出来的姑娘,就代表她没有心,她家里的人也不会对王进海这种“高级知识分子”报以太多的戒心,哪怕真正龌龊的事情都轮到了她头上,他们也会一时半会儿的看不清真相;等到最后她吃了大亏、弄懂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后,她也承担不起曝光这件事的后果,毕竟全家好不容易把她供进这么一所金光闪闪的高等学府,可不是为了让她被糟蹋后又被退学的;退一万步来讲,哪怕他真的运气不好,遇上了个敢把这件事闹大的傻姑娘,又有谁会信她呢?谁会相信一个在大学里,严谨治学数十载、甚至还细心地给自己学生申请餐补的老教授,会对一个甚至算不上漂亮、只是清秀而已的农村姑娘,做出这种事情来?

没人信。

结果王进海的运气还真就不好了那么一次,这姑娘在吃了亏之后,竟然真的想闹开。而且这姑娘分外与众不同,先不说他威逼利诱之下半点用也没有,她闹开的方式竟然不是找记者找报纸,而是直接在他的办公室里不堪受辱,跟他一言不合拍桌打起来了:

是真的拳拳到肉的、单方面殴打王进海的那种痛打!

好家伙,这姑娘不愧是农村出来的,估计也没少帮家里做类似于割麦子打猪草之类的家务,那叫一个力气充沛;王进海年纪大了不说,这些年来还纵欲过度,早就被掏空了身体,别看他是个又高又大的男人,可竟然完全不是个姑娘的对。

于是他在跟魏云扭打的时候,力气不支之下,抄起了桌上的烟灰缸往她的额头上就砸了过去。

这个烟灰缸是他的妻子杨天荷专门给他定做的礼物,晶莹剔透的玻璃在高温盛绽出莲花的形状,而好巧不巧地,就是这朵莲花的一个角,无比精准地戳进了魏云的太阳穴——

魏云当即便倒地身亡。

他看着渐渐失去温度的女孩尸体,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咬着牙恨恨地想,他这些年来糟蹋过的女学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又不喜欢戴套,不走运怀上的那些倒霉蛋已经堕了不知多少次胎了。

这样算来,间接为他死掉的小孩儿都有这么多,还怕再搭上一条成年人的命吗?

王进海当然不怕。

他不仅不怕,甚至还给魏云收拾了一下仪表,然后趁着年轻姑娘的尸体没有凉透……一番胡作之后,他才扶着“身体虚弱突然昏迷不醒”的学生出了办公室。

他都找好借口了,没想到一路上竟然谁都没有遇见,十年前的王进海心想这可真是天助我也,便骑着单车,把魏云的尸身绑在了后座上,把她雪白的长裙放下掩饰绳索的痕迹,再让她的双环住自己的臂,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后背上,遮住她的脸。

这样一来,任谁粗略看去,都会觉得这是一对恩恩爱爱的情侣的,而不会往“杀人抛尸”的这个方面想。

他就这样把年轻女孩子的尸体带去了河边,趁着那时大桥还没有落成,没什么人会专门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将魏云的尸首永远、永远地沉入了河底。

王进海瞳孔猛缩,他原本浑浊不堪的老眼里终于有了一丝被恐惧逼出来的光亮,嘶声道:

“我明明已经把你的尸体沉进河里了!你为什么还会出现!”

他也终于想了起来,那天魏云穿着的,正是一条雪白的裙子,和一双鲜红的高跟鞋。这双名牌高跟鞋是他从他的妻子杨天荷的衣柜里偷偷拿出来的,打算找个刺激,跟这个农村小土妞“好好玩一玩”,没想到竟然成了这姑娘身上唯一值钱的陪葬品。

魏云的尸首一步一步向他逼近,咔哒咔哒地冷笑道:

“王教授,我都死了,你在死人的面前为什么还要说谎呢?你再说一遍我是怎么死的好不好?你说了我就放过你。”

——王进海觉得自己正在与一具骷髅搏斗和争吵,可落在外人的眼里,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在王进海古里古怪地摔了一跤之后,他整个人就都不正常起来了。

正巧王进海的妻子杨天荷今天路过这里,看到省立图书馆有自己丈夫的身影之后,便进来接他。她是s市相当有名的系教授,和王进海感情那叫一个好,两人结婚多年,刚过了银婚纪念日不久,人人见了他们都要夸一句恩恩爱爱、伉俪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