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三月里，窗外桃花朵朵绽开，春风来时吹动半透明的窗纱，走后留下淡淡的香味。
谢媛女士外出接一个电话回来，就发现她儿子那张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一抹明显可见的笑意，他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直盯着看。
“碰上什么好事了？”谢媛笑着问，一边走到病床边上，视线往方明远手上瞥了一眼。
那是微信聊天界面，虽然具体什么内容不知道，跟谁聊也不知道，但谢媛女士知道，他儿子平时几乎是不聊微信的，可有一个例外——年岁。
想来想去，目前似乎也只有这个小姑娘的消息，能让方明远展露出明显的笑意。
谢媛直接问了出来，“是年岁吗？”
方明远并不扭捏，直接点头，“嗯。”
“说什么了？”谢媛又问。
“她刚才问了医院跟具体病房，说等会儿回来医院探望我。”
谢媛略微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很正常。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受伤，离得这么远的话，在微信企鹅或者电话里问候两句就差不多了，但因为当年的事，年岁跟方明远两人之间有另一层关系在，大多数在有时间有条件的情况下，基本都会选择探望，更何况是年岁这个人。
“等下人家小姑娘过来，你不要再提以前的事，假如她问起你也少说……”谢媛温声嘱咐起来。
从最初得知自己儿子有喜欢的女孩之后，谢媛就开始关注年岁，这是个公众人物，网上能就能找到很多信息，当初谢媛简单翻看过一遍之后，第一反应是不信，因为这几年各种履历造假的事件太多了，但稍微查了一下，发现居然都是真的。
一般来说，方家这种门第，对于儿媳妇的要求是很高的，但谢媛及丈夫方文涛却不怎么在意这方面，在周围各家老早就开始给孩子介绍朋友的时候，他们夫妻两人甚至没怎么过问方明远感情方面的事，且一直都是如此。
他们对儿媳妇的要求也不高，最关键是方明远喜欢，其次是家世清白，本人人品性格没问题，这就行了。
他们怀着这样的念头这么多年了，扭头却见自家儿子看上了一个各方面条件几乎是完美无缺的小姑娘。
那是真的小姑娘，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一颦一笑都带着青春的气息。
跟方明远是真的哪哪都不搭。
当时谢媛都希望自己是个后妈，这样就可以毫无负担的对方明远说‘你放弃吧，不可能的’。
然而她是个亲妈……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谢媛是真的不想看到。
之前那段时间在网上看到年岁跟严澈的新闻，谢媛是真的希望那是真的，这样这件事情就以一种委婉的方式结束了。
谢媛甚至都想好了怎么去安慰儿子，结果却从儿子处得知年岁发来的信息，她当时就知道这件事里面可能有隐情。
唉……
“剩下没提到的，你自己看着办吧。”谢媛叹口气。
方明远沉默的点头。
……
时间到了下午。
轻轻的敲门声打破病房里的安静。
谢媛与方明远对视一眼，而后起身去开门。
伴随着房门的开启，女孩纤细的身影映入眼中，一手抱着新鲜的花束，一手拿着水果，标准探望病人的样子。
谢媛以为她会带着朋友或是长辈来，这样至少可以一定程度上减少尴尬，没想到竟然是独自前来的。
小姑娘礼貌的跟她打过招呼，道明来意。
谢媛笑着将人请进门，一边在考虑，她是该当个亲妈，找个借口离开，还是假装后妈，继续待在病房里？
最后她决定还是当亲妈吧，毕竟他儿子以后大概很难再有机会单独跟小姑娘相处了。
这么想着，谢媛展现出她很一般的演技，一边说话，同时拿着手机就往门外走。
“妈，你……”
方明远未说完的话，被关在了门里。
……
病房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病床边上站着的小姑娘因为突发情况，脸上浮现出微微惊讶的表情，看起来很可爱。
方明远眼里不自觉沾染了两分笑意。
“坐下说吧。”他说。
病床边上放了一张椅子，小姑娘闻言点点头，拉了椅子坐下，坐姿非常的标准。
礼貌与客气打过招呼之后，又简单说了几句，就似乎找不到话说了。这时候，方明远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从一开始他就不是擅于交谈的人，几乎都是小姑娘在说话。
片刻的沉默后，女孩再度开口，“方老师，在说之前我要先跟你道歉，我查过你的资料，因为想要知道当年的事情，对不起。”说话的时候，她始终看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
“资料上显示，方老师你曾经参与过川溪大地震抢险救灾，并且是在南岩重灾区那边……”她略微停顿了片刻后，才继续往下说，“我想问，那个时候，是方老师你救了我吗？”
她心里其实有了答案，现在只是做一个确认。
“不止是我，当时我们是一个搜救小队一起行动的。”方明远声音很平静的把话说出来。时至今日，他依旧无法确定，自己那时候究竟是真的无意，还是在心底某种不可说的卑劣念头驱使之下，说漏了关键的信息，但不管怎么样，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只能尽可能弥补。
而这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弥补方式。
他只说了一部分真相，隐瞒了的那一部分，是当时其他人都准备离开了，唯有他听到了隐约的呼救声。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的，否则会让弥补变得没有意义。
“小队的成员我都记得，联系方式也都有，等等我整理好了传给你。”方明远说。
他把话题直接转移到了这个事情上来，语气忽而有些低落，“只是有两个战友离开了我们……”
这大概是他主动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了，可惜是聊起让人伤心的事。
年岁在医院里待到差不多傍晚，谢媛女士送她离开后，回到病房的时候，只见方明远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发呆，大约是听到了动静，才慢慢转过头来，叫了她一声，“妈。”
“我让司机送她回酒店了。”她简单说了一下，未免方明远担心。
方明远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谢媛在病床边上坐下，拿了年岁带来且洗好了的水果，一边削皮，一边问方明远，“这么长的时间，跟人家小姑娘说了些什么？”
方明远垂下眼眸，“都说清楚了，她应该不会再为这个事为难了。”
谢媛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愣了愣，而后心里叹口气，“说清楚了就好。”
剩下的，看缘分吧。
虽然这从头到尾，也不见得有什么缘分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