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舒眉活了二十多年,从不知道自己也有喝酒断片的毛病。

也难怪,她以前压根没怎么醉过。

第一次跟陆潜一起喝酒居然醉到不省人事,不知道是该怪她那批新酒,还是怪陆潜。

要不是肚子饿了,又闻到浓郁的食物香气,她可能还要再睡一阵。

头很疼,一醉解千愁都是骗人的,宿醉真他妈很不舒服。

“你醒啦?”顾想想坐在她家餐桌旁边,面前摆着烤好的吐司、鸡蛋,还有新鲜的水果和麦片粥。

“不是我做的。”她先撇清功劳,“我刚来,这些东西就摆在桌上了,是陆潜做的。”

舒眉揉着太阳穴的手一顿:“陆潜?”

“是啊,听说你昨天喝多了,还是他把你从酒窖送回来的啊!”

听说……那肯定是听陆潜本人说的了。

他如今那羸弱的身躯,自己走路走快一点都恨不得原地散架,还能架得动她?

顾想想给她舀了碗粥:“真没想到陆潜还这样的手艺,以前怎么不知道他会做饭?”

“他不会,最近实在闲得蛋疼才研究的。”

还是从营养学入手,所以一桌子早餐都搭配得特别“营养”。

舒眉拿了一片吐司慢慢啃。

她早上不吃冷冰冰的水果,麦片更是跟风买的,吃过一次发觉实在咽不下去就整袋丢在厨房的角落里了。

他居然有本事拿来煮成了粥。

她尝了一口,麦片跟大米的比例调得很好,所以入口爽滑,加上切丝的蛋皮、海米和葱花,有点像艇仔粥的口感了,并不会像单吃燕麦那样难以下咽。

味道还不错。

她不想承认也没办法,陆潜这种人就是不管做什么都能高于平均水准。

顾想想在旁边撑着脑袋看她吃,小心试探:“你跟陆潜……昨天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喝醉酒,送回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早晨又这么贴心做好早饭……任谁也会以为发生了点什么吧?”

何况他俩本来就是夫妻啊!

林舒眉坚决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们聊了点什么?”

借酒浇愁愁更愁,要不是聊到扎心的话题,她哪至于喝醉。

坦白说,舒眉不记得了。除了最开始说起酿坏的这批酒,后面的话题她都有点想不起来了。

隐约记得,好像还说到了莎士比亚?

她跟陆潜难不成还心平气和地看月亮、聊人生了吗?

一碗麦片粥见了底,她漱口擦嘴,问想想:“陆潜呢?你来的时候不是遇见他了吗,他有没有说上哪儿去了?”

“姚叔接他走的,好像回康复中心去了。”

舒眉松了口气。看起来挺正常的,那她昨天应该就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她还要赶去医院,就算不管老爸,她也舍不得妈妈一直在那儿守着,总得有人换个手。

路上她给徐庆珠打电话,得知她昨晚回家休息了,就让她在家待着,不要那么早赶到医院去。

病房里只有林超群在,早上醒来发现身边没人,躺在床上又行动不便,有点不知所措。

舒眉也不多问,放下东西就打水拧帕子给他洗脸和手,把带来的粥舀出来摆凉。

她连植物人都照顾那么多年,这点小事难不倒她。

她就是不太想搭理父亲而已。

这时候护士进来派药,看到桌上放的粥,说:“这下不担心会饿着了?”

林超群呵呵笑:“这是我女儿,她特地给我送饭来的。”

舒眉看到是昨天那位不给赵沛航面子的护士,朝她点点头:“你好,我叫林舒眉。”

“嗯,我知道,赵医生特意关照过的病人。你们有什么问题和困难都可以找我,或者找管床的王医生。”

笑意妍妍,亲切和善,跟昨天的不近人情判若两人。

“昨天不好意思啊,旁边62床的病人年纪大了怕吵,好不容易睡一会儿,实在不方便让你们进来。好在他今天出院了,我们这两天就暂时不安排其他病人住这床,你们可以当作单人病房,住的会舒服一点。”

赵沛航还说人家公报私仇什么的,好像根本不存在啊?

舒眉突然有点好奇这其中的是非曲直。

“麻烦你们了,实在太感谢了!”

林超群谦卑起来也是真心实意的,刚做完手术就像经历了一趟生死,对医护人员自然就特别感恩。

他从搭在被子上的衣服了里翻出一个信封,硬塞到单娴手里:“这是一点心意,护士你拿着,不要客气。”

舒眉连忙阻止:“爸……”

“林伯伯你把钱收回去,我不能拿的,这是规定。”

“什么规定不规定的,你们工作辛苦,这是我乐意给的!”

“真的不行,我不能收。”单娴把钱塞还给舒眉,“我们这里的医护都不收红包,你跟陆医生是一家人,肯定能理解的。”

她怎么可能不理解?以前因为调侃陆潜当医生的灰色收入,他们还激烈地吵过一架。

不仅是医院整体环境如此,他自视甚高,家里又实在不缺钱,根本不屑于做这个。

她不服气,后来还像侦探似的仔细摸索过,别的没摸出来,倒是把他深藏在心底的白月光给翻出来了。

就是那一下,连夫妻间表面的和平也被打碎。

林超群还在喋喋不休,嘱咐道:“舒眉啊,我这儿还准备了几个红包呢,等会儿你都赶紧给人家医生和护士送过去。”

她有些不耐烦:“都说了这医院不兴收红包。”

“就是点心意,哪有人不喜欢钱的呀?我是病人他们不好意思,你作为家属去,他们就收了。”

舒眉静静地看着他。

林超群最怕她这样,被盯着看了几秒钟就讷讷道:“……噢,也不是一定要送,心意到了就行。”

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抬手压了压眉心。

“昨晚没睡好啊?”林超群看着她的黑眼圈说,“其实我昨天很早就醒了,你妈要打电话告诉你,我不让。”

“我不是担心你,是酒庄的事情。”

“酒庄有什么事啊?我听说你们今年要出第一批自酿的酒,现在怎么样了?”

要在平时,他这么问,舒眉可能不会理他。但今天他躺在病床上,面色有些苍老憔悴,反倒让她想起来,年轻的时候他也是个酒厂的厂长。

“酒酿坏了,充了两遍二氧化硫,现在积压在酒窖里,今年可能卖不出去。”

林超群听完好像一点也不意外:“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没吭声,其实是她的确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谁会收一批酿坏了的酒呢?

“酒这个东西啊,总是让人意想不到。”林超群感慨似的说,“我十几岁在大厂做学徒的时候,师父跟我们讲过一个故事。说一个老酒坊的老板要参加赛酒会,每年都是重在参与拿不到头名。这一年更糟糕,两个抬酒去酒会的小伙计在半路把酒偷喝了一大半,只好在路过一片竹林的时候把泉水搀进酒里,没想到反而让自家的酒在赛酒会上大放异彩,拿到了头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