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放榜之日

回了秦府之后,顾邵便彻底地放松下来了。

他是放松了,可苦了别的人。

秦先生远没有他这样想得开,他心中担忧,却又不好问出口来,憋得很是辛苦。毕竟,秦先生也是经历过这等事的人,知道即便是考完了,总还是不希望别人问长问短。有些事情问得多了,便更容易胡思乱想,扰乱心神。

秦先生按住了想要打听的念头,一个劲儿地给顾邵添菜。

没多久,顾邵面前的碗已经堆的跟个小山似的。

“这个味道不错。”

“这个大补,最适合你了。”

“多吃点,我瞧着你这几日都瘦了。”

顾邵眨了眨眼睛,问了系统一声:“我真的瘦了?”

系统嘴角一抽:“既然你先生觉得你是瘦了,那就瘦了吧。”

反正它是没有看出来。

顾邵也没有看出来,只是先生的美意他也不得不受。所以,即便顾邵方才灌了几碗凉茶,这会儿肚子还撑着,却依旧忍着将那些菜都吃进肚子里。

秦先生却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仍旧在夹菜,“这个也补身子。”

秦家兄弟两个面面相觑。

印象中,父亲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给他们夹过菜。这可真是……令人嫉妒了。

晚饭过后,秦端处理了书院那头带回来的杂事,便一个人回了屋子。

秦端的妻子柳氏正在屋子里算着账本,她手底下的嬷嬷也在跟前。两人说着说着,便说到了顾邵头上。

那嬷嬷道听途说了一嘴,如今正在学给柳氏听:“前几日我听到有个小童说,他去顾公子房里送吃的,进去的时候顾公子已经睡着了,嘴里还在说着梦话。好像再说什么下次再也不考了,一边说,还一边哭呢,想是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是考不中了。”

柳氏问她这话是真是假:“真的哭了?”

“真,怎么不真?”老嬷嬷拍着胸脯,说得笃定,“好几个人都看到他在哭呢,哭得可惨了。”

柳氏听着,心中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老嬷嬷继续道:“您说老太爷那么看重这个顾公子,等过些日子放榜了,知道他没有考中,那得多难受啊。这可是老太爷头一个带到府里来的学生呢,本来还是以为是个年少有为的,谁知道也是个绣花枕头。”

柳氏正要说话,就听到丈夫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谁是个绣花枕头啊?”

老嬷嬷赶紧捂住了嘴。

柳氏挥了挥手,让她顺势下去。

那老嬷嬷赶紧起身,朝着两人行了礼之后便立马退下去了。

屋子里头没了人,柳氏才问道:“晚饭都吃完了?”

“早就吃完了。”

“跟父亲,还有那顾公子一道吃的吧?”

秦端点了点头。

柳氏眉头深锁:“夫君不觉得,父亲对那顾公子,着实有些太好了吗?”

秦端摇了摇头,无奈地坐了下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父亲人在金坛县里头,身边就只有顾公子这么一个小辈,又深得他心,会说机灵话,父亲看重他些也是情有可原。”

柳氏也坐到他身边,将身子探了探:“我不是怪父亲对顾公子太好,只是担心父亲对顾公子太上心,日后恐怕……”

她欲言又止。

秦端眉心一蹙:“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柳氏这才道:“方才嬷嬷过来,同我一件事。却原来,早在第一场考完之后,便有几个小童听到顾公子说梦话,说着说着竟然还哭了起来,好不凄惨。”

秦端忙问:“那他都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不过就是他考不中,愧对旁人之类的话罢了。”柳氏想着嬷嬷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故而又道,“他自己都这样想了,那说明真的没有考中的希望了。”

秦端面色沉重。

他对顾邵的学问,其实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几次想要从父亲那边打探一二,也无一不是被怼了回来。久而久之,秦端也放弃了。

“这顾公子,可是父亲头一个关门弟子啊。”

“谁说不是呢。”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是无可奈何。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场乡试也就同闹剧一般了,最惨的是。他们父亲是真入了戏,也是真上了心。

柳氏微叹:“真不知道,父亲那边该怎么收场才好。”

秦端也愁,不过他也知道,乡试毕竟不是人人都可以过的。白发童生都大有人在,顾邵年纪轻轻能考中秀才,也算是不容易了。纵然这回没有考中,不是还有下次吗?

他道:“这些日子,我先劝劝父亲几句,希望他别再这般执着了。”

“也就只能这样。”想着,柳氏又再三叮嘱,让他劝的时候千万注意着点儿,毕竟在她看来,父亲这回可算得上是信心满满了,应该不会喜欢听这些丧气话。

这日过后,秦家上上下下几乎已经默认了顾邵考不中这件事。

只是众人也知道老太爷喜欢这位顾公子,所以即便他们对顾邵考不上这事心知肚明,是没有一个人敢因为这件事而看轻了顾邵,也没有一个人敢给他脸色瞧,只是偶尔目光划过的时候,总归是带着一丝怜惜的。

一个两个这样也就罢了,可府里人人都这样,这就叫顾邵不得不深思了。

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荒唐事儿:“系统,我没有得罪过他们吧?”

系统也万分不解,它时时刻刻盯着顾邵,对其他的事没有太过关注:“应当是没有的。”

“那他们怎么都这样看我?”

这事系统也解释不清。

一人一系统,就着这件事,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头绪出来。最后,只得放弃。

日子总该还要继续过下去的,至于这些人的眼神,忽略就好,顾邵安慰自己,反正他也不会在秦府里待多久,等放榜的日子过去,他就打道回府。

秦府这边暂且无事,贡院这边,所有考生的卷子已经检查完了,墨卷脏污不堪的直接被刷了下来,只留下那些较为端正的。待誊抄完毕,糊了名字,方才呈送到考官面前。

同为乡试的考生,有的能将一张行文规规矩矩,有的却写得一塌糊涂。

考官们看多了那些狗屁不通的卷子,心情急躁也是难免的,譬如眼前这张,光是看着就叫人生气:“连四书五经都读不通,竟然还敢过来考科举,真是……”

他甚至想不通这个人是到底怎么考中秀才的。

还有另外一个,“简简单单的一条判语而已,竟然也能写成这个样子,可谓是旷世奇才!”

上首的王翰林见众人抱怨了起来,不由道:“慎言。”

诸位考官立即闭上了嘴巴。

他们也不过就是发发牢骚罢了,又不能真的做什么。只是对于这些狗屁不通的墨卷,想要拿什么名次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