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第3/4页)

战舰被击毁的那一刻,岩壁上烟尘四起,海洋生物早不知逃到了哪里去。大奥术师施展了禁术后,战舰被圈了起来,风暴海士兵们涌过去,撬开了舱门。不过多时,琉璃军团大将军和奥达艾泽就被扣押出来。

梵梨看了看他们俩,瞳孔微微紧缩:“苏释耶呢?”

“报告苏伊院士,独裁官大人还在里面,我、我们在等候您的最后指令。”

梵梨打量了艾泽与大将军一会儿,游入了舱内。然后她明白了,那些士兵不是在等她的指令,而是害怕——苏释耶正坐在窗前,悠然地喝着红酒“亵渎的爱”,就好像马上能听见下属的捷报一样。他眼神懒懒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头上仍旧佩戴着象征圣耶迦那最高地位的圣光海羽,看上去高贵不可侵犯。

见她进来,他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终于又见面了,苏伊院士。”

若不是梵梨知道焰之眼对他影响有多大,根本猜不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独裁官大人,请出舱吧。”梵梨对他行了个左手礼。

“其实我不懂,你为什么老想着要击败我?”苏释耶撑着下颚,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拥有我,你就拥有了一切。而你需要付出的很少很少,为我生个孩子就好,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需要做。”

“你是繁殖狂魔吗?”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当我的女人是很轻松的。可你却选择了一条异常艰辛的路。”

“如果不是因为你在一条罪大恶极的道路上一路走到黑,我也不用如此艰辛。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的熔炉计划,不然你会被所有海神后裔剁成肉泥的。你只要保证配合我,我会永远替你保守秘密。” 她慢慢游向苏释耶,并向他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出去。战争结束了。”

梵梨虽然身材高挑,但骨架很小,连手腕和手指都是如此——她的手白皙而修长,指尖细细,很有女人味。看见这只手,苏释耶想起她依偎在自己怀里时,用手指在他手心画圈的模样。

此时此刻,他依然想把她紧拥入怀。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也没有任何立场去做这件事。他只能维持着刚才的模样,淡淡地说:“以后我不再是独裁官了,你是不是会嫁给希天?”

“是。”

“是因为他可以继续助你完成你的理想,对么。”

“对。”

“你觉得希天爱你?”

“都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还在谈爱不爱。‘爱’只是情绪的一种,真的太飘忽不定了。你可以今天爱一个人,明天不爱一个人,但利益却是永恒的。”梵梨深蓝色的眸子就像窗外的大海,美丽而空旷,“我和希天是利益共同体。即便不爱我,他也会重视这份婚姻。”

“是,你说得很对。希天不爱你,所以他赢了。”

苏释耶知道,她现在连谎都不撒了,是因为他失败了,彻底失去了话语权。他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你爱过我么?”

“我爱过星海。”

“回答这句话的人是谁?是梵梨,还是苏伊?”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她的回答,他又笑了一下,“当我没问。”

因为,不管是苏伊还是梵梨,爱的都是星海。

曾经他以为,他能战胜自己的过去。梵梨那么拼尽全力对抗他,只是她钻牛角尖,只要他愿意温柔对她,她一定会被感动。后来他才发现,不是这样。这个女人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是没办法被打动的。很多女人可以因为男人的爱变成另一个人,适当放弃一些自己坚持的东西,但她不可以。

她绕了这么一大圈回来,还是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

苏释耶向来尊重对手,即便对方击败了自己。因此,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更敬佩她了一分。但是,他们之间,也就这样了吧。

只有完全和她想法一致的人,才可能跟她走到最后。

梵梨又靠近了一些,还是维持着刚才伸手的动作:“走吧。”

现在,她成功在即,他的战友都死掉大部分了,两个军团援兵没赶上,风暴军想活捉他,所以她才变得温柔了一些。可之后呢?苏释耶的体能早已坍塌,但他看看她的手,抬头看了看她,咬了咬牙,忽然体温暴涨,撞破舱壁,冲到了海里!

舱壁上留下了与苏释耶形状完全一样的人形,但它的边缘都变成了明亮的火焰红。梵梨猛地睁大眼,大叫一声:“快逃!!”抓着旁边的两名士兵就往舱外冲出去。

所有士兵都跟着逃出来,有一名动作慢了一些,刚到舱门处,就听见“砰”的巨响,随着整个发红的军舰爆炸得四分五裂。海水里都是染料与血腥的味道,士兵戴着手套的手被炸在了他们的脚下。

梵梨和其他人呛得连连咳嗽,却看见苏释耶早就逃到了极远处的山峰上。

“我去狙击他,你们不要动,在这里等我!”她大喊道,抢过士兵手里的两把射线枪,直向苏释耶疾游而去。

海里的奥术把苏释耶的体力榨干了。他跪趴在最高的山峰上,按着胸口,疯狂咳了几声,嘴唇和肤色一样白。脱离了士兵们的旁观,梵梨的防备的情绪放松了很多,但也因为放松了理智而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

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神,她的太阳,她迷茫路途上最明亮的灯塔;他也是她的童年,她的青春,她清楚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的无数个甜美瞬间。

而现在,是她或他自己,把他逼到无路可逃了。

他身后山峰下方是深达8274米的陨星海沟,再远一些,下方是深达一万多米的超深渊带。这附近没有任何栖息的地方,一个能被阳光照到的海底平原都没有。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游过这么远的开放水域。

看见他这个样子,她在背后握紧双拳,强行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不要被情绪操控:“你在拖延时间,等援兵到来,对么。”

“对。”苏释耶笑了一声:“所以,杀了我吧。杀了我,这一切就结束了。”

“你一路走过来,会轻易放弃生命?你还有什么阴谋,说吧。”

“梵梨,我不是你的对手。”苏释耶的内脏已经开始破裂,他捂着完好无损的胸口,好像是在安抚一个包裹着被玻璃渣灌满的完整皮囊,然后轻轻咳了几声。但是,血顺着胸腔往上涌,流出口中,把他嘴边的海水晕染成了红色。他笑了一声:“今天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一败涂地,你心里清楚得很。我不是你的对手。永远都不是。”

“你只是在麻痹自己,洗脑自己,或者说感动自己。”梵梨撑着最后一口气儿,努力压抑着海啸般汹涌而来的依恋感,刚硬地说道,“我们是一样的人,自己手里沾上了太多血腥,都向往单纯的另一半。单纯的我们是可以相爱的,但最后撕下面具,是两个刽子手在相爱。刽子手能有什么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