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02囚徒-12

百里紫极并没有亲自去地牢提人,下属们办事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闲的去问主子,那牢里面关着的犯人是捆着吊着的细节。

所以唐余脱离被铁链悬吊的样子,趴伏在地的异状暂时还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大家都知道百里紫极隔三差五就会去地牢里虐打谭溢,谭溢到现在还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泼了几桶冷水,用刷马的刷子一顿整治,表面上清洗的勉强能见人,再给谭溢裹上一件旧袍子,手铐脚镣都还留着,直接拖出地牢便是。

藏剑山庄地处中原,如今是寒冬腊月,被冷水淋透的身体,只裹了个单薄的旧袍子,风一吹,冷如刀割。

唐余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神智更清醒了,微微睁眼偷偷看看周遭景物,却因长发凌乱依然能伪装成昏迷未醒的样子。

这是百里紫极要提审他了么?看路径和周遭建筑形制变化,是带他去了藏剑山庄的前院,或许是要当众问话呢。百里家喜事变丧事,百里信和百里紫佳都死了,原本受邀来参加生日会的人,都变成了灵堂拜祭,这会儿聚齐,是打算给他定个什么罪名呢?

横竖不可能说他杀了那两个武功高强的人吧?

临进入厅堂的时候,有人给唐余嘴里喂了一枚药丸,唐余熟知药性,清楚这只是提神吊命的药,毒性不大,他就没有抗拒,直接吞到肚子里,好歹也是吃的。

紧接着就有人一手掐他人中,一手捏他脉门输了一点内力。若他刚才是昏迷的,这样折腾肯定是能醒过来的。

“小杂种,一会儿老实一点。主人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兴许还能少吃点苦头。”

唐余只是睁开眼,假做迷茫的环顾四周,并没说话,省些力气,一会儿面对大人物的时候,也不知体力够不够支撑。他心中吐槽,藏剑山庄偌大产业,怎么都舍不得给囚徒来口饭吃,一颗药丸哪里顶饱,实在太抠门了。

安如昔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谭溢。

比起阴暗昏沉的地牢之内,青天白日的厅堂里暖意融融,冬日的阳光洒进来,穿透窗纸映在灰色的地砖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金色。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一众正道人士,审问女魔头的余孽该有的光明正大场景与环境呢。

可惜,在场诸位黑化度都不是零,尤其那位天剑宗的凌度虚黑化度比百里紫极更胜一筹。唯一不黑的是刚才那位灵堂上口出妄言的薛旭,其余每个人包括看似清纯的天剑宗小师妹、师兄杜勿尽,都暗自算计着自己的利益得失。一脸正义衣冠楚楚之下,俱都藏了龌龊也说不定。

安如昔觉得这帮人说什么除魔卫道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他们更关心的,多半是谭霖霖手里那本天剑宗的武功秘籍。

大冷的天,谭溢全身上下只裹了一件单薄破旧的袍子,想必之前是被冷水洗刷过,被拖拽来的这一路上冷风吹透,参差长发上都结了冰霜。

明明谭溢那一身伤早就无力自行走动,那些人还留着沉重的镣铐捆缚他的手腕脚腕,是怕他仗着深厚内力跑了不成?那些人一路拖拽这么重的镣铐过来,也不嫌累。

唐余在那些人的推搡之下勉强趴伏在地,双手支撑身体,故意显露虚弱摇晃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他趁着清醒匆匆一瞥,扫视了堂内众人,发现女子本来就没几个,除了一个泪痕未干的蓝衫少女还算年轻,其余两个都是中年妇女,暂时没有熟悉的感觉。

如昔,你在哪里?也不知何时才能与你见面。

唐余心心念的安如昔,就坐在百里紫极旁侧,现在已经被众人视为藏剑山庄的女婿,半个主人家。但是对于十五年前围剿女魔头谭霖霖的事,她并不是亲身参与者,又非那些道貌岸然的武林前辈,并没有太多的发言权。

她闲极无聊,一边琢磨着怎么搞臭天剑宗的凌度虚早日完成隐藏任务,一面观察地上半死不活的谭溢,猛然发现其黑化度比那晚在地牢见面时有了大幅提升。

难道唐余觉醒了?还是这谭溢本身发生了某种质变?理论上谭溢被囚禁虐待了十五年,泥菩萨也会有了脾气吧。

屋里面这些人都不是瞎子,见谭溢一身伤保受凌虐的样子,不免唏嘘,却还是维持着正派人士的涵养,忍着疑惑一时间没有对百里紫极发出质问。

百里紫极当然能感受到旁人的质疑表情,他狠狠盯着谭溢,心中气不打一处来,面上却迅速营造出一脸哀伤表情,以受害者的模样对在场众人解释道:

“原本谭溢囚在藏剑山庄之内还算老实,家父仁善,允他在庄内做些杂役教他规矩也管他温饱,甚至教了他强身健体的功夫足以自保。毕竟稚子无辜,谭溢除了不能随意离开山庄之外,我们百里家倒不拘束他的行动。

可谁料半年前,家父在家祠内旧伤复发,还有中毒迹象。当时在场的除了家父几个亲信随从外,就只有谭溢一人。家父和我都怀疑是谭溢串通外敌,下毒谋害。是以,我才将谭溢关入地牢内仔细拷问。谭溢承认曾与外人往来,那外人究竟是谁,如何联络,他却死活不交代。”

如果百里信所言不假,谭溢在藏剑山庄内还算是过得不错,起码比跟着谭霖霖东躲西藏要强。撇开这些小问题,众人不免猜测,莫非谭霖霖真的回来了?当年说什么十五年之约,拿秘籍来换儿子,现如今她不敢公然报复,就暗中与谭溢勾结,里应外合谋害了仇人百里信?

但是藏剑山庄又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而是正经的武林世家,庄内人人都会武功,机关密布,怎么会轻易就让歹人钻了空子。谭溢若是从小就在山庄之内,哪怕没有被虐待,百里家也肯定防备着他,他哪里有胆子和路子去谋害庄主呢?

“谭溢,是不是你下的毒?”百里紫极厉声质问,“旁边捆着的那个人你是否认识?”

唐余看见房间一角还有个被麻绳捆缚的年轻人,那人一脸痛苦不知是刚挨了拷问还是毒发病发,神智恐怕不太清醒。他又不是原装的谭溢,当然是不认识那人。就算认识,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交待的。

唐余摇头,惜字如金不答话,懒得理会百里紫极。他没找到安如昔却认出了客位最上首的凌度虚。凌度虚几次三番眼神不善地看向那个被捆缚的人,唐余猜测莫非那个被捆缚的年轻人是刚刚擒获的不轨之徒,与谭霖霖做的局有什么关系么?

凌度虚这老头与谭霖霖形容的差不多,当年或许仙风道骨的模样,如今左眼蒙了一只眼罩,右手缺了拇指,是房间里最年长的一位。若真是仁善长者,该会对谭溢如今的凄惨样子有几分动容或怜悯吧?可那独眼之中只有惊疑与恨意,不知是对谭溢早有成见,还是因为谭霖霖当年叛出天剑宗就一直怀恨在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