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利安德尔是个金发碧眼的精灵族，他肤色苍白，仿若月夜洒在花瓣边上的银霜。如松般挺拔的精灵自洞穴外，面无表情的踏过地上的细小碎石。他穿着藤蔓去刺后编织出来的鞋子，踩在凹凸不平的地上。

金发的精灵在萨曼莎面前单膝跪下，脸色愈发的苍白。

“……母亲。”

“我乖巧又优秀的孩子……”萨曼莎轻声呼唤，美丽的眼睛流露出慈爱的情绪，“利安德尔，到母亲身边来。”

利安德尔没有站起来，他挪动着膝盖，跪着来到萨曼莎的身边。

美丽的、犹如带刺玫瑰，又如长着毒牙的鲜艳毒蛇一般的美人怜爱的摸了摸利安德尔的头，修剪整齐的指甲触碰到他的脸颊，慢慢的落到那双眼睛上。

“……”利安德尔睁着眼，被强行压住了眼睑，无法闭上。过度暴露在外的眼眸染上水雾，逐渐的凝聚成一条小溪，从眼角滑落。

“利安德尔……我的孩子啊……”萨曼莎低声说道，温柔地替他擦掉眼泪，“你和他，长得可真像啊。”

诡异的相处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精灵族夫人终于放开她的大儿子，眼眸中的血色慢慢散去。

“尤利塞斯——你的好弟弟，他把我派给他用的高阶暗杀者杀光了，”萨曼莎面无表情的说道，提起那个毁掉她心血的叛逆孩子，她便忍不住想要暴虐的咆哮，“利安德尔，你去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利安德尔从来就不会忤逆她，不管是让他潜入佩洛特里魔法学院，还是处理掉不必要的情感，都干脆利落，让她省心。

唯一让萨曼莎夫人不满意的地方，便是利安德尔带回来的那个金丝雀。脆弱易折的金丝雀不该被带回来的，可惜利安德尔暴露的时间不对，只能携带人质退回。还在萨曼莎越发壮大的势力能扫尾，不然利安德尔大概会死在东大陆。

而现在，萨曼莎更想尤利塞斯死在那里。

“去把他带回来，你能做到的吧？”萨曼莎说道，眼神放空，似乎放到遥远的某个方向。利安德尔紧绷的身体越发僵硬，他沉默的垂下头。

“……是的，母亲。”

……

“光明神在上，愿您护佑您虔诚的子民，佑他顺利地去往您的身边。”庄严肃穆的神殿牧师手里拿着一束白百合，一朵朵的放在棺材中沉睡的王子身边。

雪白的花朵娇俏美丽，它散发着的清香，笼罩在俊美的王子身边。

他看起来与睡着了一样。

入殓师仔细的掩盖过约阿希姆王子脸上的苍白，他给俊朗的王子殿下涂上健康的色彩。王子金色的碎发不会因时间而褪色，它仿佛是光明神指尖落下的一抹光，柔和又灿烂。永远闭上的那双带笑的眼眸，似乎能在下一秒睁开。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约阿希姆王子已经去往光明神的身边，他即将化作神明手上的一抹光，永远的照耀着这片大地。

老国王今天意外的没驻拐杖，他的精神面貌比之前要好太多了，脸上也多了一丝血色。苍老的国王陛下就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他胸前别着一朵白百合，和棺材中的那些一样。

那是送给亡者的鉴别礼。

参加葬礼的人沉默着排起队，一个接一个的送上鉴别的花朵。寂静的气氛中，偶尔能听到一声微弱的、被强忍下来的啜泣声。有人含着泪走到王子殿下的身边，和他说最后道别的话语。

队伍逐渐的变短，送过花的人围在棺木四周。有出席的夫人小姐们用帕子抵着眼角，哭红的眼眶重新凝聚着泪水。她们是多么的多愁善感啊，会不分立场的为这个国家失去的继承人而由衷的感到难过。

其中不乏王子的爱慕者，光是看到那逐渐失去光辉的容貌，就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慢慢的，约阿希姆王子的挚友，克利兰夫骑士长一声不吭的来到王子的身边。他手里拿着那多纯白的白百合，耀眼的白色几乎要晃花他的眼睛。

严谨的骑士先生嘴唇微动，几乎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他有在说话。他的声音很小，大约只有高天之上，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明才能听到。

或许约阿希姆王子殿下也可以，可是，谁知道呢？

“……约阿希姆，我会为你报仇的。”克利兰夫说道，随后闭上眼睛，一秒后迅速睁开，“或许在你的葬礼上不该说这种话，不过我觉得你一定会不甘心吧。”

“不过，请你放心，你的挚友——克利兰夫骑士，向光明神起誓，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护这个国家。”

“请你安息吧。”

克利兰夫把白百合放到约阿希姆王子殿下脸颊旁边，白色的花瓣轻柔的摆动，蹭过王子殿下的脸颊，衬得他的嘴唇愈发的红。

克利兰夫之后，年迈的老国王送上他的最后一朵花。老国王没说太多的话，他在之前，已经看过约阿希姆沉睡的脸太多次了，就连梦里也是。

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睡吧，睡吧，我可爱的孩子，”老国王低声说道，“你是我的骄傲。”

最后的道别完成，神殿的人合上木棺盖。里面的王子殿下将被送到神殿的地下室，那里有专门存放棺木的地方。那是老国王很久以前为自己准备的地方，然而现在，它却装着两个棺木。

它们都不属于他。

送葬的队伍并不长，他们原本就在神殿里举行最后的道别仪式。棺木被抬起，一步一步走向黑暗的地底。狭长的通道两旁燃满了油灯，明黄色的火焰几乎要将黑暗映成白日，炙热的温度让一些穿得比较厚的人出汗，他们抬手擦掉脸颊上的汗水。

不多时，葬礼最后一步即将完成。所有人都看着存放约阿希姆王子殿下的石室被关上难以打开的石门，它隔断了一切的视线和念想，把所有的痛苦与快乐留给外面的人。

终于有人忍不住，小声的哭起来。那道声音像是一个信号，引起一串连绵不绝的哭泣声。

或许是情绪感染吧，就连克利兰夫骑士长那样的人，也忍不住眼角微红。

在所有人、即便是这里最强的克利兰夫骑士长也不知道的那扇落下的石门内，一直手脚攀爬在黑暗顶头的某个看不清身型的“人”身轻如燕地落下。

“哎呀，总算来了。”落下的“人”有着奇怪的声音，似乎嘴里含着水，又像是在水里发出来的模糊不清的声音，“我等得可真够久的。”

他揉了揉肩膀，骨头在寂静的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咔咔声。之后，他从腰间的口袋里掏东西，接着没有一丝光线的黑暗，清晰自然又快速的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双金色的眼眸，瞳仁要比正常的人类以及别的种族更大，几乎占据眼睛三分之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