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我是孝顺的(第2/2页)

……

卢慎被一路押送到西山匿人私宅,此期间,耷拉着脑袋,一句话没说。从偶尔露出来的希冀眼神上看,他似乎还存有侥幸,希望一切只是误会,官府并没有抓到实证。

可一到宅子里,看到赵挚面前跪着的几个人……

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赵挚抬手打了个响指,让宅里下人搬出三把椅子,分别给温元思,祁言和宋采唐坐,三根手指懒洋洋晃着茶盅,斜眼瞥了下卢慎,慢条斯理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大约因是皇室后裔,成长环境不一样,赵挚身上有股湟湟贵气,做什么动作都不会太难看,比如现在,随意窝在椅子上的动作由他做来,透着雅痞,还挺有味道。

因参过军,戍过边,打战验丰富,他身上又有股铁血气质,高大身材加成,让他有了种特殊的威仪感,一抬手,一投足都是气魄,心里有鬼的人一定会觉得害怕。

比如卢慎。

卢慎看到跪在地上的一群下人,已经什么都明白了,赵挚这么轻飘飘一问,于他而言份量极重,是极大的威胁!

他不敢不说。

“是我……是我将我父掳到这里来的。”

他手指紧紧按在土里,吞了口口水:“他有钱……我知道他有钱,我不小心在他书房看到过一叠大面额的银票……我不是不孝顺,他的就是他的,我想要什么,可以自己挣,我没想贪他什么,真的……”

“可今年考评过,我有机会争取一个早就眼馋的缺,就差点钱,用上我所有积蓄都不够,我就想求他支持一点……只是拆借,我会还的!补了那个缺,我要什么没有?不过一点银子,转头就能挣到手!可他不给我……”

“他说他没钱……”

“他怎么可能没钱……就是不愿意给我!”

“我求爷爷告奶奶,问亲朋好友借,想了不知道多少法子,还是差一点,就一点点,我问他借,他还说没有!”

“没有……我就自己找……”

心中邪念一起,就压不住,卢慎把计划想清楚,前后捋顺,就着手准备了。

“我装做同他吵架,气的他离开家……以前常有这样的事,不会有人怀疑。这处宅子挂在我小舅子媳妇的嫁妆里,实则是我家的,除非心腹,外人少有人知。我暗里花钱请了道上的人,将我父无声无息擒住送到这里,托他们消去所有痕迹……再按计划翻遍家中各个角落,包括他的书房……我翻的很小心,也很仔细,但是一无所获。”

“没办法,钱没拿到手,事情还是要平,眼看着时间已久,压不下去,我便按计划,找了官府报失踪,再……见机行事……”

卢慎交待了所有绑走卢光宗的经过,包括细节。

在赵挚厉声讯问中,他也承认了,有过虐待卢光宗的行为。

“……是……我是让人打了他,但那是我爹啊,我不敢打重了打坏了,后来没办法,就饿着他,想着饿坏了肯定会说……”

“可钱对他就是那么重要,比我这个儿子重要多了,再怎么问,他都扛着没说,要把钱带到棺材里!”

卢慎说着话,面目变的狰狞起来,言语间颇为愤恨:“我是他儿子,又不是他仇人!他挣那么多钱,还不是为了死了后留给我!我只不过要的早了点,还说准了要还,可他就是不肯!”

宋采唐看着卢慎交待,眉心紧紧蹙起。

这话说的……

委实一言难尽。

各种给自己找理由,错的都是卢光宗这个爹,可他也不想想,他干出来的这些事,同他的话难道就不矛盾?

纵使事后有些悔意,做这件事的时候,卢慎是坚决笃定的,还积极准备了很多。若事情重来一遍,他肯定还会这么做。

人性,就是这么可怕。

各种复杂情绪催着,卢慎一股脑把掳刑囚禁亲父的事实全部交待了。

大约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卢慎擦了把汗,诚恳的看着赵挚,做最后的努力:“观察使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想吓唬吓唬他,只想要点钱,并没有想弑父!我还是孝顺的!”

“你看……我对当官这么执着,为补缺下了那么大力气,怎么舍得离开?我爹要是死了,我就得丁忧,哪还能当官?我没那么蠢,真的,我不会杀我爹!”

这番表现,别说宋采唐,在场没一个看的顺眼的。

卢慎唤卢光宗一直都是他他他,到最后,为自己争清白了,叫上爹了。

如此可想,他对父亲的感情有多深。

“而且我有不在场证明!”

卢慎努力为自己辩驳:“他死那日,我从下午到第二天,都在府里和新纳的小妾在房中……我妻甚至还为此生气,小闹了一场,您一问便知!”

祁言手上扇子‘刷’一声打开,遮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见眉目冰冷:“你老婆,肯定向着你说话,没有也得说有啊,这个不能做证据!”

“怎么就不行了?我老婆小妾也是人啊!”卢慎十分紧张,仿佛特别害怕这些官员直接把他打成凶手,“我那日要是没与小妾厮混,怎么会顾不上这头的消息,让我爹跑出去还不管?观察使大人,你要信我啊!”

赵挚看着他:“你这一切,都是为了作官?”

卢慎用力点头:“是啊观察使大人,我只想做官,只想好好做官,并没有想杀人!”

“可惜了。”

赵挚的话意似乎很深,卢慎却并不明白,愣愣的看着赵挚。

宋采唐叹了一声,为他解惑:“为官者,品行紧要,朝廷不会要不孝之人。”

也就是说,不管卢慎杀没杀人,有没有贪赃枉法,做更多更过分的事,在这个重视父权的封建社会,孝字当头,他敢掳刑囚禁亲父,只这一条,已经是大罪特罪,这辈子不可能做再做官了。

“连我这个女子都明白的道理,怎么,小卢大人不明白?”

卢慎这下是真的瘫了,像死泥一样瘫倒在地。

“我不能……做官了?”

他喉头微抖,一句话说的非常艰难。

赵挚颌首,声音铿锵有力:“是,你做不了了。”

“啊————————”

卢慎惨叫出声,似穷途末路的困兽,唇角沁出了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