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邓繁对宋子遇的印象就是,表面看着文弱可欺,实际上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芝麻馅汤圆,面上吃亏,实际上全都会找补回来,算起来丁点亏都不吃,如今宋子遇一脸的郑重且行了这样的一个礼让邓繁觉得或许真有其事,不觉也严肃起来。

而且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无,若真当一个梦对待了,真到了那一天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还不如就当确有其事提前做了准备,尽人事听天命,好歹不辜负自己十余年的寒窗苦读。

及此,邓繁站起来道,“若真有此事,为兄定不推脱。”

“多谢邓兄肯出手相助。”宋子遇对邓繁肯相助自是万分感激,毕竟大家苦读多年都不容易,遇到这种事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邓繁愿意相助可见真的将他当成好友,他便将这几日思索的法子说了出来,“咱们能做的便是在放榜之前将卷子上写的文章当众写出来。若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试卷内容,那么当真有人行这种事时写下来的卷子和参加文会的举子便都是证据。”

邓繁点头,“这个主意不错,现下刚考完,众举子定是要休整几日,过几日为了联络同年定有文会诗会,到时候我们一场不拉的参加,咱们找人挑个头默写会试的卷子传阅,总不能作假。”

宋子遇颔首,“我便是这个意思。”

自打做了那个梦,宋子遇就一直心绪不宁,如今和邓繁三言两语商定后头的计划,他这才松了口气。

邓繁得知了宋子遇忧心的秘密便回去了,晚上宋子遇才对徐容绣说起这个梦来,哪知他说完徐容绣也面露古怪,“你在贡院的时候梦见的?”

宋子遇点头,“不错,该是黎明之前的那段时候,因为梦醒的时候正好开始放卷。”

“那我觉得这可能真是老天的示警。”徐容绣皱眉道,“因为那一日我也梦到了。而且时间也差不多,事情内容也相差无几。”

她说的平淡,宋子遇却蹭的站了起来,“那娘子为何没说。”

徐容绣拽着他躺下道,“你回来时刚考完第一场,我哪敢拿这事惹你心烦或者多想要是耽误你考试怎么办。只是没想到你也梦到了。所以我觉得这当真是老天爷的示警,为的就是让咱们提前做好准备,不至于当真酿成惨剧。”

她这两日努力回想原书的剧情,隐约好像看到过一句话,道是永安九年爆发一场震撼全国的科考舞弊案,但那书的原主是蓝容恩,发生舞弊案的时候蓝容恩还未参加会试,所以她也没上心,一直到宋子遇去考试的时候她也没想起来,直到做了这个梦,她努力回想才回想起来这么几句话。只是没想到那场舞弊案竟是从宋子遇而起,就是不知在原书中宋子遇的结局如何了。

徐容绣心里知道这些却是不能讲出来,而且原书中对这一场科考舞弊案描写寥寥几句,而且她也记得并不是很清楚,说出来也无用,只能将她梦里发生的事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讲给宋子遇听。

她知道宋子遇并不是面上看的那么无害,她相信宋子遇会提前想出应对之法。

果然,宋子遇道,“我已和邓兄说好,等过几日我们便参加文会诗会,倒是挑头或者让家世显赫之人提出默写会试的文章,到时候就算贡院外头贴的文章不是我的,那么所有参加的书生都将是人证。”

自本朝以来在考生试卷将上后便有专门的弥封官将考生的信息糊起来再送到主考官手中,为的就是防止主考官将熟人或者认识的人挑到前面去,糊名本为了防止舞弊案的发生,若这样还出现舞弊案,那说明这场舞弊案会涉及到很多人。

而且贡院内的内外帘考官,自二月初七进入后便一直处于封闭的状态不能与外界接触,一直到二月底试卷阅卷完毕排名确定之后才开放贡院将考官放回家。

也就是说舞弊案必定是在会试之前便制定的一场阴谋,一开始便已经确定了有举子会为这场舞弊案所牵累成为这场舞弊案的牺牲品。被顶替的人多是什么人?当然是无权无势又没靠山一穷二白的农家子了。

宋子遇虽然不是农家子,但家世不显,孤儿寡母没有族人,更无强大的靠山,最主要的是他文章写的一向不错,不挑他挑谁。

至于他们默写文章后会不会传出去。传是肯定会传的,满京城的人可能都会知道,但是贡院里的人不会知道。因为这场阴谋开始前并不知道宋子遇会如此操作,而贡院由锦衣卫把守,锦衣卫直接服务于帝王是帝王的爪牙,根本不会曲从于里头官员的任何糖衣炮弹。从二月初七一直到放榜,外面的消息传不进去,里头的消息也传不出来。

而且历数本朝以来的科举考试,便没有举子会公开传阅会试的文章,因为会试过后会有会试录,那上面更全面。

宋子遇的想法很简单,但是实施起来并不好操作。首先的困难便是他不认识达官贵人,尤其是参加会试的官二代和富二代。

徐容绣想到这个问题,宋子遇自然也想到了,不过宋子遇想的比较简单,“文会诗会必定人多眼杂,说不定就有人能请来富家子弟,到时候我与邓兄见机行事便是,在会试结果出来之前必定将这事办妥。”

若真能这么容易,那么到时候就是天下第一大笑话。全天下的书生都知道谁写了什么样的文章,结果你贴出来的文章与文章的所有者不符。毕竟贡院考试举子不可能知道旁人写了什么,更不可能默写旁人写的文章,若真默写出来了,那也是贡院的失职。一个举子都能随意看旁人的卷子了,这考场纪律也实在太差了。

“万事还是以安全为主,总不能为了一个名额就搭了命进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徐容绣叹了口气道,“但愿那只是个梦。”

宋子遇安慰道,“娘子不怕,大不了三年后我再考一回就是了,不会为了这个当真与人拼命去。”

“怕只怕……”徐容绣失笑,“天子脚下,总不该那么胆大妄为吧。”

宋子遇明白她的担忧,无非是真出了这事,恐怕首当其冲他便被人盯上,对方若是恼羞成怒暗下毒手也说不定。

“不过不怕,我会保护你的。”徐容绣道,“咱们独门独户家里人太少了,往后咱们都得注意些才是。”

说完徐容绣起来把她一直带着的杀猪刀拿了出来就摆在枕头边上,“真有人敢来我就敢一刀子捅过去。”

宋子遇听的又是心酸又是心疼,人无权势当真在这世上如蝼蚁一般任人宰割了。

然而这事又急不得,还得慢慢筹划才是。

过了两日果真如邓繁所言有人开文会诗会了。邓繁作为山东直隶的解元自然受到邀请,宋子遇也在邀请之列,到了现场之后果然发现不止全国的举子,连京中一些参加会试的贵公子也有人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