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页)

赵南箫说:“箱梁属于预应力A类构件,高速当初的设计标准是要满足日平均交通量一万五到三万的小客车,并且这段大桥处于枢纽位置,损毁部分又在承力的关键部位,多方考虑,结合受损的检测等级结果,我认为应当用碳纤维板加固,这比钢束更加耐久。”

严秘书面露为难之色:“这……不但经济成本增加,工期也要延长,我们损失很大啊……”

“我理解,但很抱歉,在我这里,安全标准第一,没有更改的余地,除非业主解除和我司的委托关系。”

“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汇报领导拿批复,赵工您先忙。”

严秘书打着哈哈,拿了文件匆匆离去。

天黑,赵南箫从大桥工地回到住的地方,关门,打开笔记本工作,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她过去开门。

“杨经理?有事?”

杨平福一改前两天对着她时不耐烦的态度,满脸笑容,指了指里头:“赵工,我能进来说话吗?”

赵南箫打开门。杨平福闪身进来,陪笑说:“赵工,叫我老杨就成。我前两天对你态度不好,是我的错,我很后悔,现在过来给您赔礼道歉。我一大老粗,没念过两本书,您别和我计较。”说完冲她鞠躬。

赵南箫阻止:“没事,各司其职,大家都有难处,我能理解。”

“赵工您真是明白人,不愧是北京来的知识分子!”

杨平福又奉承了几句,看了眼她住的地方,摇头:“赵工您大老远地来指导我们工作,还要您住这种破地方,实在辛苦你,我也没什么好表示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您别嫌弃。”说着摸出一只信封。

“……赵工您放心,出去了,什么事我都忘光,您休息,我先走了,不打扰您了。”他放下东西转身要走。

ZJ集团的总部在北京,和赵南箫的外公也有些渊源。她的外公不但担任过集团总工,集团老总年轻时入伍铁道兵前也曾做过外公的学生。现在外公年纪大,虽然卸任了,但还是集团的技术顾问。

ZJ也是设计院的老合作方,多年来,双方一道完成过许多国家级大型基建项目。对这家企业,赵南箫自然不陌生,它下头光这个路桥公司的全国员工就有十几万。像这种临时突发的地方工程,分包到了下头,免不了会有牵涉到业主施工方或者材料供应商的某些利益关系。

赵南箫不是刚出校门的菜鸟,杨平福刚才一来,她就猜到对方想干什么了。

“等下!”

她叫住了人,拿起信封递回去。“老杨,拿回去吧。”

杨平福看起来有所预备,又往怀里掏,似乎要加。

赵南箫说:“我还是那句话,在我这里,方案不能改。”

杨经理的手停在衣兜里,看了她半晌,接回信封,转身去了。

赵南箫关门,坐了回去。

夜渐渐深了。

周围安静下来,住对面的工人发出的打牌喧哗声消失,耳畔只有远处旷野隐隐传来的呜呜风声。

赵南箫揉了揉隐隐胀痛的两侧太阳穴,站起来正准备烧水洗漱休息,忽然听到窗户的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扭头,见窗前的地上有条扭动的蛇。

她不是第一次下工地,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野蛇。一眼就认了出来,虽然这条蛇黑皮绿纹,模样可怖,但俗名菜花,野外很常见的一种蛇,即便人被咬了,也只是伤口流血疼痛,没什么毒。

她望向窗户。

校舍破旧,窗户玻璃残缺不齐。那天住下来的时候,小陈曾帮她用木板钉住,再拿工地上的不透明塑料膜蒙住整面窗,权当窗帘。

她记得清清楚楚,塑料膜包得严严实实,没有漏的地方。但现在,左边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却破了,有个小洞。

她不动声色,拿起睡觉时顶门的一根钢筋,看准了,压住地上的蛇,随即走到门后,一把拉开门。

一个工人贴着门正在听里头的动静,见门突然打开,她站在门后,吓了一大跳,扭头就跑。

“站住!”赵南箫喝了一声。

工人停步,点头哈腰地走了回来。

“赵工,这么晚还没休息啊?我刚才路过而已……哎,你屋里有条蛇?我帮你抓!”

工人要进来抓蛇。

赵南箫瞥了眼门外,拿起手机,不紧不慢地拨打了一个号码。

“110吗?我这边报警,有人半夜蓄意往我住的地方投蛇——”

她话音未落,杨平福就从门外的一个角落里蹿了出来,一把夺了她的手机挂掉,冲她不住地鞠躬:“赵小姐!小姑奶奶!我求您了!我错了!我也是没办法,大家要吃饭,我不过一个小工头,我能做什么主?您饶了我吧!”

赵南箫冷冷地说:“别人怎样我管不了,我经手的工程,不能有半分将就。你做不了主,那就把你这边能做主的人叫过来!”

杨平福踌躇之际,听到她手机响了起来,瞥了眼屏幕,忙点头:“行,行,明早我就联系上头,上头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赵南箫这才接起回拨的电话:“没事了,刚才是个误会,抱歉打搅了。”

见她挂了电话,杨平福吁了一口气,又有点沮丧。

本以为这种城里来的女的看见住的地方半夜爬进蛇,一定吓得魂飞魄散,到时帮她抓蛇,再吓唬她这里经常毒蛇出没,咬残过人,不信她还敢留下来和自己作对,真没想到,今晚是真遇到了硬茬,软硬不吃。

隔壁,陈松楠从睡梦里被惊醒,开门跑了出来,见杨平福抓着条蛇垂头丧气地去了,很是吃惊。

“赵工,刚才怎么了?你屋里怎么有蛇?你没事吧?”

“没事,小意外,解决了。你休息吧。”

赵南箫关上了门。

方案还没最后确认。为了赶工期,第二天,施工队先开始凿除板面桥的损毁部位。隔日的中午,赵南箫在学校一间用作工地食堂的教室里吃着饭,陈松楠端着饭盒走来,坐到她的边上,递过来一包利乐装牛奶。

“刚才看见村头小店有卖牛奶,我就顺便给你买了一箱,剩下的放你门后了。”

赵南箫说:“谢谢,多少,回头把钱转你。”

“不用不用,又不贵!”陈松楠急忙摆手。

“应该的。”赵南箫微笑。

陈松楠望着她,张了张嘴,仿佛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只是替她插好吸管,送到她的面前:“给。”

赵南箫其实有点不习惯来自于助手的这种体贴和殷勤。但东西都递过来了,也不好不接。

她低头,就着吸管刚吸了一口,就听见对面传来叫自己的声音:“赵工!”抬头,看见杨平福领着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那男人很年轻,目测不会超过二十五岁,高挑,长腿,穿件普通的深蓝夹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