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60(第2/3页)

当然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父亲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尖,垂眼一笑。

末了,揉揉他头发,却是看着他最最亲爱的阿青,温声说:“好啊,那我就等过年了。”

那一定会是个热闹温馨的新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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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这火锅一直吃到晚上八点多。

吃到小谢都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跑回房间玩游戏,桌上剩下的俩慢吞吞大人,倒都心照不宣地留了个底,完全没有吃饱的意思。

见小谢屁颠屁颠跑远,把房门关上,卓青顺手往纪司予碗里夹了一筷子肥牛,“最近还没问你,白天都干嘛了?呆在家,还是出门逛去了?”

纪司予大概早料到有此一问,于是相当入戏,且一本正经的答:“找工作去了。”

卓青:∑(′△`)?!

“你?找工作?”她满脸不可置信,“什么方面的?”

“金融理财类吧,投资方面的。”

“……从基层做起?”

“唔,算是吧,白手起家。”

卓青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眼。

不是她说,面前这人哪里有半点白手起家的局促匆忙感?

全世界大概再找不出第二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跟纪司予一样从容了。

沉思片刻,略微冷静了头脑,她复才重新发问:“你之前说你在上海的时候开掉陆尧,就把大股东和总裁的位置让给了纪司业,但我也没看到金融周刊有什么报道的,像这种大新闻,他们不是都会做很多追踪报道吗——难得你们公司里这种大事,都不需要什么合同,嗯,就做了一个口头协议,你就‘禅让’了?”

“暂时只是口头协议,如果动静太大,股市波动的话,上头的人得找我去喝茶了。”

纪司予随手戳了戳天,“沾了姓氏的光,我们跟政府部/门有很多合作,也有很多国际合作项目,有外交部的人帮我们联络,随便就撒手不干的话,纪氏要承受很大压力。”

顿了顿,他又补充:“不过阿青,你也知道,我们这毕竟是家族企业,我不在上海坐镇,自然而然地,大家就会默认纪司业主管大事,以他的性格,现在应该给自己置办好一班子人马篡位了。”

“……所以,你就是等着他主动?”

“算是吧,”纪司予往卓青碗里捞了两三块虾滑,“奶奶知道他的几个孙子都是什么德性,就算我主动退位,只要她还活着,应该也不会放心让纪司业一手遮天,准确来说,我是在等奶奶出手。”

奶奶。

说起老太太,卓青忽而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电子钟。

距离老太太被气到当场心脏病发入院,已经过去了两周多,这中间,她因为忙得脚不沾地,除了最开始在那守了一夜,后面也没去医院看过,连老人是不是还在301留院治疗也不太清楚。

卓青自诩不太懂那些商场上的股份迁徙云云,便不再往下细究,只转而问了句:“这两个礼拜,你有没有带小谢去看过奶……看过老太太?”

“没有,为什么要去看她?”

纪司予眉心微蹙,“她现在还呆在301,就是想要逼着我妥协,这段时间没少让顾姨用各种方法联系我——但之前她不经过我们允许就对小谢一顿评头论足,不是也没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但你那次确实是差点把她气死了。”

“是,但我是故意的,不是无心之失或者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阿青。”

他话音淡淡,仿佛谈起的不过是最稀疏平常的一件小事,“当年,我妈妈努力配合医生治疗,心脏病已经有了一定好转,至少,还不至于会死。是她明知道我父母在因为我的手术问题吵架,然后在我妈妈已经呼吸有点急促的情况下,当面指桑骂槐,最后把我妈妈活生生气死的——当时我在场,我爸爸也在场。”

所以,不久后的葬礼上,他看着惺惺作态发表致辞,对自己的母亲表达无限怀念的奶奶,才会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从此被兄姐愈发认定为当之无愧的怪物;

所以,也是不久后,无法接受这种打击,更无法在对妻子的愧疚和对母亲的憎恨中寻求平衡的纪明越,才会毅然决然的饮弹自杀,自行断送了他人眼中的大好前程。

“她从没承认过在这点上的错误,一直到今天,还觉得自己是对的,”他的话风淬满寒意,“她觉得是她代替我妈妈把我养得很好,养出来了一个最合格的接班人。”

事实上,她养出来的这个逆子,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窥伺着一个时机,倾倒对整个纪家无处宣泄的怨恨。

卓青听到最后,唯有默然。

而从未坦诚说起过这不堪回首往事的纪司予,只是冲她笑笑,握住她空下的左手,轻轻抵在额间。

“我原本想过,等纪家彻底交到我手上,要一百倍一千倍的返还这份痛苦的。但是现在不了,我没有时间跟他们耗,因为你不喜欢那样的日子。”

所以,带他们走到今天,又把最好的成绩,交给一个永远没办法守住这块江山的人,就是他还给纪家人最后的‘礼物’——这已经是他千百次幻想过的最后结局里,最温柔的解法。

努力又努力的自我稀释少年时无法释怀的那份痛恨,为了不把那份心情带到和阿青的家里,亦是他最大的让步。

卓青张了张嘴。

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得身后一阵轻响。

房门大开,也不等人反应,穿着蜡笔小新睡衣的小谢,便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到餐桌前。

“阿青!”

他这么一嗓子,两人毫无防备,一齐吓了一大跳。

卓青通红着脸,连忙把纪司予手一甩,扭头看向小谢,“嗯,我们还在吃饭呢,怎么了?”

“哦,那没事,你们可以继续吃饭啦,我就是问问。”

小谢很大方地摆摆手。

下一秒,又飞快爬上自己的小椅子,仰头问:“就是,我突然想起来,那天看见那个什么,什么太婆……她今年跟我们一起过年吗?就像老舅一样。”

没等卓青回答,纪司予倒是抢在前头:“不了,她生病了,没办法过年。”

比起人不在北京,这确实是比较好搪塞的借口,总不能一家陪着在医院过年吧?也不吉利。

然而,这毕竟是大人的观点。

听完纪司予这一答,对小谢神奇脑回路最最了解的卓青,当即扶额,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

小谢右手成拳,左手成布,一盖,“这样啊!”

纪司予:“嗯?”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爸爸!”小谢的小爪子拍了拍爸爸手背,“她生病了,我们不是应该去看她吗?她在哪个医院,远不远?明天是周六,要不我们明天去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