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2页)

玉质粗陋、雕工朴拙,簪头展翅欲飞的苍鹰刚刚雕好一半。

她嫌弃地皱了皱眉,试图掩饰刚刚自己的软弱:“这玉质,还有这雕工也太差了。”

他没有说话,将青玉簪重新放好,将她搂紧。

少年的体温源源不断传入,温暖着她。她缩在他怀中,见他再没有别的动作,安心下来,渐渐昏昏欲睡。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怎么会在温泉池那儿?”他来得也太巧了。

他迟疑了下,才答道:“路过,原本打算在那里借住一宿的。”

路过,借住?什么时候奴隶能有这个自由了?

不对!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的打扮:头戴狼皮帽,穿一件斜襟羊皮袄,着一双小牛皮皂靴,全然没有了在玉山矿时奴隶的模样。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浮上脑海:“你又逃跑了?”

他没有吭声。

好啊,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要逃跑,所以不肯答应随她回去。温泉池离玉山矿不远,应该就是他计划好的逃跑路线的第一站。

等等,除了古达木一伙,她没有发现有人闯入温泉池,他却突然出现在那里。她头皮一麻:“你是不是早就躲在温泉池那里了?”在她进入温泉池之前就在了?所以她才没有发现。

他干咳一声,耳根发红,点了点头。

她呆若木鸡,他如果早就在的话,那她岂不是全程被他看光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他目光游移,红了脸:“其实,还挺好看的。”

“轰”一下,热浪瞬间席卷全身。

她恼羞成怒,再忍不住,“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

“嘶,”倒抽凉气的声音响起,“朝朝,乖囡囡,你是不是醒了?”耳边响起男子低沉如琴音的声音。

什么乖囡囡,谁是他的乖囡囡?她气得一下子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条肌肉贲张的健壮手臂,正被她不客气地用力啃着。她抬起头,目中映入一张俊逸不凡的面容,眉飞入鬓,黑眸如墨,眸中情绪翻涌。

她迷迷糊糊,还未完全清醒,愤愤松了口,望着这张熟悉的容颜哼了声:“登徒子,谁让你不要脸的。该叫人挖了你的眼睛的。”

他瞳孔骤然一缩:“你在说什么?”

不对,这个神情不是鹰奴的!

她蹙起眉,望向四周,锦帐雕床,画壁铜灯,空气中氤氲着冷梅的香气。她的意识渐渐回笼:这里是……太极殿西堂的寝宫?

她不是北卢阿尔善部的小公主乌兰,而是大安丞相之女花朝;他也不是那个放诞无礼,以下犯上的小奴隶鹰奴,而是大安高高在上的君王。

她试图起身,却发现浑身酸痛,如被重物碾过,软绵绵的一点气力都没有:“我这是怎么了?”

他道:“你刚刚失去意识了。”

记忆慢慢回笼,她面上氤氲出热气。她服侍他沐浴,却被他强行抱入桶中。她第一次知道,男子竟可对女子做出这样多的亲昵之事,比祖母教她的册子上所画还要过分许多。

他仿佛变了一个人般,对她肆意而为。情到浓处,他将她抱回寝殿,之后,她便失了意识。

一次两次的这样,他怕不是要有阴影吧?她心虚地瞄了瞄他。

他已披上外衫,不复先前共浴时危险又诱惑的模样,神色严肃,凛然生威。若不是她亲身经历,断不敢相信这样威严的人能对她做出种种羞耻之事事来。

道貌岸然!她腹诽了一句。

“陛下,太医到了。”外面响起谈德升的声音。

他淡淡吩咐:“让他等着。”拿起堆放在床头的中衣,抱起她为她穿上。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未着寸缕,不由面红耳赤。

他的动作却自然之极,仿佛不知为她做过多少次。

她蓦地想起了梦中的鹰奴,想起他轻薄乌兰时的放肆,想起他为乌兰温柔细心地拭泪,想起他身上那支未完工的青玉簪……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巧合?

她无力地倚在他怀中,轻声问道:“陛下,你真的不认识鹰奴吗?”

他不动声色:“鹰奴是谁?”

她望着他毫无异色的模样,心中动摇起来:她是不是想太多了?可青玉簪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和鹰奴种种相似之处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想放弃:“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是个北卢的小奴隶,陛下能不能帮我查一查?”

他低头看了她片刻,点头:“好。”

她不死心,又问:“青玉簪,是陛下亲手雕的吗?”

他看着她:“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她道:“陛下赠我之物,自然是有特别之处。不是吗?”

他低头理了理她的衣襟,让她整个人都半靠在他怀中,声音淡淡:“怎么这么多问题?先让太医看病,回头朕再慢慢告诉你。”

章太医走进寝殿,便见帷帐低垂,帐后隐隐见到交叠的人影。帐中传出窃窃私语,那个威严赫赫,高高在上的君王似在低声哄着怀中女子什么。

他不敢多看,先跪下行礼。

年轻帝王的声音从帐后传来,淡漠而充满威严:“你好生给她看看。”

章太医心头一凛,低头应是。

纤纤玉手从帐中伸出,笼烟依规矩盖上帕子。章太医伸出三指搭在脉上,闭目凝神许久。

章太医的额角渐渐沁出汗来,脉象还是和上次一模一样。可再找不出原因,休说是陛下,他自己都觉得交代不了。

他跪下,斟酌着回话道:“陛下,娘娘的病情与上一次一样。至于病因……”他迟疑着没有马上开口。

赵韧看了朝朝一眼,将她放下,为她掖了掖被子,召了章太医去隔壁细谈。

朝朝没有在意,她心中隐隐意识到,她的几次昏迷,应该和她梦见鹰奴有关。

梦中的乌兰和十四岁时的她一模一样,娇气,骄矜却又心地柔软,完全就是另一个她;而梦中的鹰奴,与赵韧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

十四岁之前,她曾经做过许多预见未来的梦,父母的和离,父亲的离世,甚至姜润的背叛……她都提前梦到了;十四岁那年,她第一次梦见鹰奴,梦见自己的死亡,因此改变了北上散心的行程。

如果这也是一个预见的梦的话,是不是代表,如果她没有改变北上散心的行程的话,按照预言的轨迹,她原本就该遇见鹰奴?

会不会,那个吉仁从大安接回的乌兰公主,其实压根儿就是她自己。

她会被试图逃跑的鹰奴掳掠,会被觊觎她的他轻薄,被他所救。却不知为何,还是被迫嫁给了古达木。所以才会有先前,他劫掠新娘的那个梦。一直到最后,她死在了他怀中。

可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会成为北卢的公主?如果赵韧就是鹰奴,他为什么不肯承认?一个小小的奴隶又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为魏郡王之子,甚至登上大安至尊之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