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合一章(第3/5页)

好在还有同苦同难的内兄陈二舅作陪,二人偶尔大眼瞪大眼,悄悄互斟一杯酒,再愁眉苦脸吃进肚中。

施进与陈二舅有听没懂,只管点头附和,由着陈大舅彩衣娱亲拿话哄着自己老父,打趣打趣兄弟妹夫。

陈父兴子极佳,饮一杯酒水,夹一筷鱼鲞,忽发感叹:“唉,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施进、陈二舅、陈大舅后脖颈汗毛根根直立,拿手一摸手背,摸了一手的细毛汗。

陈二舅瞪着手里的酒壶,琢磨着要不连灌他爹几壶酒,灌醉他算球,唉!奈何他爹上了岁数,禁不得胡乱醉洒……

陈大舅硬着头皮,问道:“阿爹,可有什么吩咐?”

施进……施进问也不敢问,说也不敢说,慌忙举杯吃酒,岳丈不好灌醉,灌醉自己倒也是上选,只是,只是……他娘的,他酒量佳,吃不醉啊……纵然有那一分的醉意,被老丈人一吓,冒一头冷汗,反倒越加清醒。

陈父抚须露出一点点笑意,倒:“为父这几日一直思索,一家何以存续?子弟如何教导?有些富不过三代,有些百年传承……”

陈二舅咕咯就乐了。

陈父瞪眼:“二郎,你笑什么?”

陈二舅酒壮人胆,道:“阿爹,富至三代终,可咱家一穷二白,富的边角都不曾摸到,管它几代终……”

“胡说。”陈父重重放下酒杯,怒道。“人立于世,岂能无有远见,你鼠目寸光,无知妄言,呜呼哀哉。富不过其一,另有书香门第,百年耕读,退,则入田舍春种秋收,进,则为官为吏为民请命。你眼中如何只见阿堵物啊?”

施进默默又吃了一杯酒,苦不堪言,不敢出声问陈父,这些话是何意。

陈大舅怒瞪陈二舅一眼,暗斥他不识趣,与老父辩得什么子丑寅卯,由他说便是。他讨好笑问:“阿爹的意思?”

陈父郑重其事道:“为父想着两家百年之计,需得定下族规家训来……”

陈二舅一口酒喷得施进满头满脸,施进本要斥骂几句,对上陈父的双眸,拿袖子将脸一抹,端坐在那继续吃酒。

陈父脸黑如锅底,拿手指点着陈二舅,抖得跟筛糠似得:“不孝子……不孝子……惯子有如杀子,古人诚不我欺!”

陈二舅瞪圆了眼,叫道:“阿爹打我,藤条、竹棍不知打折了几根去,几时惯纵过我?”

陈父怒不可遏,摸过横在桌案边的拐杖就要去敲打陈二舅,陈二舅矮身往下一躲,陈父更加怒火滔天:“逆子,逆子……”

施进盯着自己的酒杯,暗松一口气,看陈二舅的眼神又是心虚又是庆幸,有心上去解围不负他与陈二舅往日的交情,不知怎的,脚坠千斤,臀重万两,半点也挪动不得。

陈大舅生怕自己老父气出个好歹,扶住陈父,小心道:“阿父的家训族规都有什么条尺?和你儿子、女婿都细说说。”

施进如遭雷击,瞪一眼陈大舅,怎将他也拉扯上去。他连字都不识得几个,要屁个家训。

陈父见问,自己倒噎在那里出不得声,悻悻道:“容为父慢慢想,要列什么条尺,无非言行戒律。”

施进、陈二舅劫后余生,暗拭额头冷汗,连着陈大舅都是后怕不已。

余氏与阿萁送汤,不知底里,见各人面色难看,还当起了什么争执,笑着先将一碗糖水鸡子奉给陈父,道:“阿翁吃用一碗甜汤。”再奉一碗给施进,道,“小姑丈来家也没个上得台面的吃食招待,将就吃碗鸡子。”

施进忙双手接过,转脸见阿萁站一边,道:“阿萁替阿爹分吃一个。”

余氏将剩余的两碗端给陈大舅陈二舅,笑拦道:“小姑丈自吃,小姑、萁娘、豆娘的另盛着呢。”

施进嗑巴汗颜道:“来一趟,带累两位嫂嫂忙碌不说,还要费钞。”

陈大舅、余氏忙道:“这话生份,不好,不好。”

陈二舅满斟一杯给施进,道:“三妹夫说错话,怎也得吃上三杯。”

施进不说家规族训什么的,万事皆可,接过酒大笑:“认罚认罚。”爽快地吃了三杯罚酒。

推让热闹间,陈茂林换了衣裳过来,余氏递了一个眼色给陈大舅,拿嘴呶呶陈茂林,又偷偷一指施进,陈大舅顿时了然。

阿萁本想在堂屋多赖一会,余氏拉牢她,笑道:“萁娘也去吃甜汤,吃了汤,你妹妹表弟妹也该回来了,他们还要去书房写一页字,念一页文章呢。”

阿萁不好歪缠,只得跟余氏走了。

陈大舅撇了撇须,合计一番与施家做亲的好处,虽有不足处,差却不会差到哪去,当下把过酒壶与施进吃起酒来。

陈二舅度他有事,他本欲要跟施进斗酒,此时便撂开来,不过见缝插针附和几句,吃上几口。

陈父支着拐,满心满念都是家训一事,浑不理身旁之事。

施进只感大舅兄热络不同寻常,酒敬了一杯接一杯,直推拒不过来,不得法,仗着海量,一杯一杯尽都吃了,直吃眼红面绯,似有了三分醉意。

陈大舅添酒笑道:“三妹夫。”

“在在,不知大舅兄有什么吩咐?”施进接酒问道。

陈大舅一指旁坐的陈茂林:“三妹夫,你看你这个大内侄儿如何?”

陈茂林唤了一声姑父,多的话半字没有,行事全不若陈大舅这般长袖善舞,施进虽直,也知得几句场面话,大笑道:“ 好郎君,甚好,甚好。”

陈大舅摇头:“妹夫说好,我却说他不好。”

施进愣了愣,他不知陈大舅与他耍心眼,以退为进,勾他来问陈茂林哪里不好。他将心比心,自家觉得自己三个女儿好,便不会与外人说半字不好。陈大舅既说陈茂林不好,他只当真有一二不妥。

大家亲戚,怎好苛刻,施进将手连摇,笑道:“大舅兄严待了,我看内侄不错。”

陈二舅闷笑,自吃一杯酒。

陈大舅与人说话,就好你来我往,你进我挡,谁知施进不接招,只好自家张梯自下,道:“三妹夫不知,我只嫌他老实忠厚了些。”

施进纳闷,忠厚老实未见有什么不妥?打量着陈大舅真似大为苦恼忧愁,顺着他话点头:“舅兄忧的不无道理,太过忠厚老实确实不好,哈哈哈。”

陈大舅深吸一口气,拿脚去踹陈二舅,让他圆场子。

陈父大怒拍桌:“大郎,行止有度,你在桌下踢得腿做甚。”

陈大舅方知踢错了人,紫着脸狠瞪了眼陈二舅,陈茂林不知是羞涩,还是碍于礼数不敢多说多做,坐那倒似与他无关。

陈二舅躲赖不过,出声笑道:“忠厚老实,有个鸟的不好?只你多事,这也嫌那也厌,无事生非,比大嫂嫂还要鸡婆啰嗦,定是老酒吃得不够,新酒灌得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