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只是时常有风吹(2)

游戏嬉闹不绝,于娜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她笑着摆手,说不玩了,从游戏桌挤出来,甩甩头,呼吸新鲜空气。

刚才就发现舍严不在这里,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于娜转头看了圈,看到不远处床单被风吹得鼓起,她忽然想到海上的帆。

有一回他们坐帆船出海,遇到大浪,大华为了安抚人,神神道道地讲起佛经,说:“有个和尚叫某某,有一天他来到一间寺庙,听见寺庙里的和尚一号说,风吹帆才动,和尚二号说,帆动才知风吹,和尚某某于是就说,‘非风动,非帆动,仁者心动’,大善!”

她当时以为这番话的意思是,不是风,也不是帆,是他们的心在操控这艘帆船,只要控制住心,就能顺利返航。

康友宝理解得跟她一样,他朝舍严喊:“听见了没,掌控你的心,你就是海王!”

“修道人不见他人过——”舍严迎着海浪,控制住帆,背对着她们,语气清清淡淡,好像再大的风浪也不会让他情绪产生波动,“这才是那段典故的意思。”他说。

后来,她记得最清楚的,大约是那两个字——心动。

烧烤吃太多,于娜走向餐桌,想找点水果解腻,刚拿起一片哈密瓜,这时风停住,床单缓缓垂落,隐藏着的充气沙发露了出来。

她看见了舍严。

舍严跪在地上,似乎正抱着躺在沙发上的一个人,他的头下压住对方,好像在私语,又像在亲吻,他将人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咣当——”哈密瓜掉回了盘子里。

那几个似乎自言自语的“认了”发泄出来,施索破罐破摔想撒通野,最好踹舍严一脚,或者用头顶撞歪他下巴。但酒精压制着她的肌肉能力,她没能动。

心跳逐渐恢复规律,虽然仍鼓动得比平常剧烈几分。

她在自己臂弯中睁着眼。今天她穿着件米色西装外套,视野范围被她圈在眼到沙发这点指甲盖距离,能看见的只剩颜色。

粉的是沙发,米的是她衣服,混在一起模模糊糊。

她头有些重,知道是舍严压着她,换做以前,她一早就跳起来大喊“放肆”了,可以前舍严也不会做这样的举动,他的手还扣在她肩膀上。

施索隐约有种乱七八糟的感觉,大概就像,什么原本安静蛰伏着的某种野生动物,被脚步惊醒,慢悠悠地迈开了足。

她甚至看见了画面,动物世界,还配有解说,解说词一概没记住,但声音是赵忠祥的。

“输了输了,全喝完啊,那边啤酒,来来来再开两罐!”

施索猛一下睁眼,赵忠祥的声音远去,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睡着了,大约睡着了一两分钟,因为舍严还保持着“放肆”的姿势。

她觉得他可以沉默不语地一直维持这种状态,他有这个能耐。

施索一动,慢吞吞地将脸转出臂弯,头上重量一轻,舍严不再压着她。

她目光瞥向上,撞进舍严眼中,离的得多近,她都失焦了。

呼吸也太近……

她的发泄,彻底捅破了那层安全距离的隔膜。

“梨子……”施索开口。

舍严静了一秒,才松开手,转身去拿茶几上的果盘。下一刻,背后突然一动,转头,施索已经弹起,眼看就要跑,舍严放下盘子,一把拦住她的腰,把她按了回去。

施索倒回沙发,凶狠道:“干什……”

“光着脚跑?”舍严瞥了她一眼,蹲着把沙发一头的球鞋拎了过来,放到施索面前。

施索把脚一挥:“哪光脚了,我穿着袜子!”

再往前,就撞到他鼻子了,舍严垂眸看了眼穿着淡灰浅口袜的脚,再看向面色通红、神情不善的施索,他淡定地拿起一只鞋,解开鞋带,再握住施索脚腕,鞋子搁自己大腿上,帮她穿。

施索对眼前的动作有印象,似乎前些天他才做过,那时大雨滂沱。

记忆窗户打开,再往前,他似乎也曾做过类似动作,好像……对,还是他们重逢的第一天,他站在她床前,帮她套上凉鞋。

施索瞬间泄了气,耷拉着眉眼,任由舍严再帮她穿另一只脚,嘴上说着:“我也会穿。”

舍严帮她穿好,对醉鬼道:“走吧。”

“嗯。”施索站了起来。

舍严帮她拿上手机。

醉鬼努力走成直线,舍严握住她细小的手臂,带着她走到楼梯口。施索站在楼梯口上,小心翼翼伸脚试探,最后一脚下去,不深,她继续试探下一层台阶。

舍严嘴角弯起,等她走完半层,他问:“我背你?”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施索道:“你不早说。”

她从善如流地爬上了舍严的背。

回到二楼,从施索口袋里翻出钥匙,舍严开门将人送进去。

他抖开被子,施索站在床边脱外套,还记得自己现在不能脱裤子。

床一铺好,她就爬上去,顺便赶人:“你出去吧,我睡一会。”

舍严拿上她的钥匙说:“我待会给你送醒酒汤。”

施索说:“我没醉,不用。”

舍严替她掖好被子说:“睡吧。”

门关上了,施索困乏地思考,那她要不要脱裤子?

冰箱里有材料,十几分钟后舍严煮完醒酒汤,回到施索房间,他把汤放床头柜,弯腰观察,人还没睡实。

他轻声叫:“开开?”

施索眼皮动了动,要醒不醒的样子。

舍严把人扶起一些,施索扭扭脑袋,带出些起床气,舍严揽着人,拿起小碗抵住施索嘴唇:“喝一点。”

施索皱鼻子:“烫。”

舍严把小碗移到自己嘴边,试了试温度,不太烫,但他还是吹了几口,然后再递到施索嘴边:“好了。”

施索这才喝下,她渴了。

等她喝完,舍严没马上把人放下,怕她会胀气,他靠着床背,依旧揽着她,隔着被子替她揉了会儿肚子,直到确定她没什么问题,他才把人移到枕头上。

从施索房间出来,天已经黑透,客厅传来阵阵喧嚣,舍严没再走入人群。他回房工作,直到九点多,他才再次走出房间,客厅已经悄无声息,电视机还开着,但没什么音量。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喝完半瓶,他拧回盖子,听见脚步声。

脚步声拐进厨房,舍严抬眸看了眼。

“喝水?”

舍严点头。

“刚才一直没见你。”

“我在房里。”舍严说。

“哦……对了,施索姐之前是不是醉了?”

“嗯。”

“我早说了她要醉,你也不拦着她点。”

舍严没再回,他打开冰箱,又拿出一瓶矿泉水,关上门准备走。

“舍严……”

舍严停步,偏头看于娜。

于娜踟蹰着。

“有事?”舍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