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张依一这才看到担架上的吴军,他的左裤腿已经被剪开,露出血肉模糊的左大腿,大腿的上部扎着止血带。

“快送进手术室!”战友情义和医生的天职,瞬间驱走了她满身的疲惫。

“依依,我没事,大不了这条腿不要了。”吴军强忍着疼痛安慰张依一,苍白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来。

“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保住你的腿!”张依一让两个战士把吴军往手术室抬,到了手术室门口,蓝灵和陈金兰马上从战士手里接过担架,将吴军放到了手术台上。

蓝灵和陈金兰迅速的给张依一消毒,检查手术器具。

一切准备就绪后,张依一弯下腰,“吴军,一会我给你清创缝合的时候不打麻药,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因为美军不断的轰炸我们的补给线,药品运不过来,麻醉剂紧缺,只能先紧着大手术用。

“没事,我能忍,依依,我相信你!”吴军笑着鼓励张依一。

手术开始,张依一剪开了伤口,吴军顿时疼得倒吸一口气,反手扣紧了蓝灵的手,额头上很快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蓝灵强忍着手腕处的疼痛,轻声安慰他:“吴排长,坚持住,很快就好了。”

为了防止吴军因为疼痛乱动,力气大点的陈金兰负责按腿,蓝灵按住他的双手。此刻,蓝灵被吴军用力的扣住双手,力气大得像要把她的手腕掐碎似的,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医院设备简陋,没有X光机,不能确定弹片残留的具体位置,张依一只能凭经验查找弹片。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张依一从吴军的大腿内取出两块小弹片。期间,吴军疼晕过去好几次。

庆幸的是,射中吴军的是小口径步抢,弹片的位置也没有破坏血管和肌肉。否则,吴军只能截肢了。

等张依一为吴军缝合好,吴军也悠悠的转醒了,原本黝黑的皮肤泛着青白。

“吴排长,你的腿保住了!”蓝灵高兴的说,接着,她又调侃道:“吴排长,你现在能松开我的手了吗?”

“哦,谢谢蓝护士,我抓疼你了吗?”吴军扯了扯唇角,此刻的他无力极了,连微笑都是虚弱的。

蓝灵伸出双手,将自己青紫的手腕伸给他看,“你看看,都被你捏紫了,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赶紧好起来,回到前线保障通讯线路的畅通。”

吴军是通讯排排长,是在抢修被敌机炸毁的通讯线路时,被美军冷枪打伤的。幸亏他身上带有止血带,自己动手扎紧了伤口。否则,很有可能失血过多而死。

吴军被推出了手术室,送入了病房。

连续奋战四十多个小时的张依一,因为疲劳过度,晕倒在手术台前。陈金兰一阵手忙脚乱,大声呼喊着:“快来人,依一晕倒了!”

张依一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仿佛睡了一个世纪般长久。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帐篷里黑漆漆的。

“我睡了多久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张依一迷迷瞪瞪的问。

“我刚来没多久,你才睡了不到七个小时。”

张依一倏地一下从他的怀里起身,焦急的说:“我睡了这么久?不行,我得赶紧起来,这么多伤员,我多睡一会,就有伤员多流血。”

“现在没有新的伤员送来,你多歇一会吧。”刘恪非心疼的将她扯回了怀里。

见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硬撑着还要起身,他用力的抱了抱她,解释道:“敌军已被咱们追击至汉江和昭阳江以南地区,上级命令部队停止追击,战斗暂告一段落,我这才有时间过来看你。”

要不是高炮团的伤员回去告诉他,说她晕倒了,他还不知道她连续四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他就知道,她一工作起来就不要命。

“咱们还是出去吧!”张依一坚持要起来,院子里来来往往的还有很多人,她便知道,同事们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刘恪非没有再劝她,将她拉起来,就着微弱的光线帮她整理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又帮她穿上鞋,两人一起走出了帐篷,看到院子里还有医务人员在忙碌。

因为病房紧张,医务人员将自己住的屋子也腾了出来,大家在院子里搭建了临时帐篷,医务人员睡在简陋的帐篷里。

“依一,我回去了!”刘恪非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奶油饼干,一大块好时巧克力,装进了她的口袋里,笑道:“我们击落了一家美军的运输机,缴获了一批罐头饼干巧克力,给你们医院送了一些。”

张依一剥开巧克力,轻轻咬了一口。顷刻间,一股香浓醇厚的可可味道,充斥着她的口腔,苦而不涩的醇香细腻口感萦绕在舌尖。

能在这种情况下吃上巧克力,她想都没敢想过,心情也好了起来。她踮起脚,将巧克力递到刘恪非的唇边,“你也吃!”

“我不吃,你吃吧!”刘恪非偏过头去。

“你是不是嫌我脏?”黑暗中,张依一涨红了脸,有些难为情。她连续工作四十多个小时,加上昏睡的六七个小时,整整五十个小时没洗脸,没刷牙,确实挺脏的。

让刘恪非一个大洁癖吃她咬过的东西,的确是难为他了。

刘恪非知道她想岔了,心里一急,猛然扣住了她的后颈,低头就吻了上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便强势的用舌尖撬开了她的牙齿,一路攻城略地。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放开了她,揶揄道:“还说我嫌你脏吗?”

张依一被吻得大脑有些缺氧,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我走了!”男人好心情的迈着大步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发蒙。

一直愣怔了好大会儿,张依一才回过神来,抿唇笑了笑,转身去了病房巡房。

说是病房,里面条件很简陋,重伤员住的观察室条件稍好点,是单独的床位,里面还有氧气瓶。轻伤员集中在几个大房间里,每间房里砌了一个大炕,伤员睡在大炕上。

张依一从观察室出来,又去了轻伤员住的病房,到了吴军那时,他正和几个人聊得起劲:“你们有没有发现,美国鬼子真的很怂,只要打死一个美国兵,其它的人就扒着不敢动了。要不是他们仗着武器比咱们好,还真不够咱们打的。”

“可不是吗,我们连长干掉了一个美国鬼子,其他的鬼子嗷的一声全部趴下了,还有两个壮的跟牛一样的,双手抱着头,枪都扔了。”一个头上缠着纱布的伤员跟着附和。

“他们有飞机坦克又怎么样,照样被咱们赶回三八线以南!”另一个用绷带吊着胳膊的伤员不屑的说。

这时,一个年纪稍大点的伤员看到了张依一,热情的招呼她:“张医生醒了,你咋不多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