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猫伯伯之行

狮王特派狗熊专使前去传讯列那狐,等到这么晚还不见回来,正在惊疑之间,忽听得大惊小怪的叫喊,接着是哼哼唧唧的呻吟。高踞宝座的国君,虽则威颜凛凛,却也不无好奇,便走下台阶,想去看个究竟。

原来是勃朗出使回来。但落成什么样子:浑身是血,遍体是伤,皮毛上混着污泥。看他受的这个罪,没人不替他叫冤,没人不对他表示同情。

狗熊面见狮王,叫苦连天:

“王上,请看列那狐干的好事!把我整成什么模样。我以为自己要活不成了,真是历尽艰险才捡得一命。我一生一世,都原谅不了他!”

“我也如此,”狮王说,“告他的状,原本就不少,这又多出一桩,而且还不是最渺不足道的一桩。

“勃朗贤卿,蹲在那里的鼹鼠太太,看到了吗?她善于调制药膏,灵验异常,你敷上不出几天就能痊愈。看到你这副痛苦之状,我心中实在老大不忍。”

勃朗去找鼹鼠太太的时候,狮王与几位重臣聚商对策。

狮王说:“须要计议一下,看看谁有能耐可以把狐狸召来。办法不外是智取或力克。”

“我看以智取为上,”裴羚祭司接口说,“列那狐狡诈百出,力克恐非良策。要更圆滑的僚属才行。而这样的人才,一时倒不容易罗致。”

“敝意觉得猫伯伯蒙贵挺合适。”

说这话的,猫伯伯一听就知道是大黄狗寇多哇。

“嗯,蒙贵嘛,人才难得,”狮王颔首道,“不论是用心计,还是耍手腕,猫伯伯都足以跟列那狐匹敌。”

“王上,微臣既小又弱,恐难胜任。”蒙贵走上前来,特意让人看看他的个子和形体。

“这倒也是,”狮王沉吟道,“但有一点,蒙贵你比狐狸机敏。凭你的颖慧,再加上圆滑,就扳得过他。朝廷现派你去漠北堆,把列那狐缉拿归案。狐狸善用诈术,诸事小心之类的话,就不必嘱告了。我只请你记住,凡事宜多提防。”

“微臣遵旨。”蒙贵无奈,只好再拜受命。

然而,这位猫伯伯相当迷信,在路上想,假如看到右边有飞鸟,就是好征兆,必能不辱使命。

这时可巧有只麻雀在他头顶上飞。

“喂,小家伙,”猫伯伯用前爪在嘴边拢成喇叭形,“帮个忙,往下来一点儿,飞到我右边去。”

麻雀很买情面,往下一蹿,飞旋而来,但不知怎么搞的,一飞飞到了左边,弄得猫伯伯大为气恼。

但还得硬着头皮赶路。这可真要有点儿勇气才行。

猫伯伯到漠北堆时,看到列那狐好不自在,靠在自家门口透口气,像安分守己的老百姓一天劳碌下来,吃晚饭前先歇一歇,消消乏。

艾莫丽在拾掇屋子,两个小的,莫卜罕和毕瑟赫,也跟着忙乎。

列那狐的巢穴,往往给说成是罪恶的渊薮,其实颇有融融洽洽的幸福之家景象。猫伯伯看了很有好感,跟狐狸几乎要欢然道旧,忘了此行的目的。

“你好,老朋友,别来无恙乎?”列那狐一看到猫伯伯,对他的来意已心中有数。

这腔调,猫伯伯在不少令人不快的场合曾听到过,马上警觉起来,想起自己肩负的使命。

“晚安,列那狐,”猫伯伯故作正经地说,“我是奉旨行事,专程来请你火速上朝。事到如今,我想不必隐讳,你干下的好事,怨积如山,诉冤之声,一直上达圣听。不过王上倒想听听你本人怎么辩白。

“狗熊勃朗昨天回去,一副狼狈相,更使你罪加一等。”

“啊,狗熊勃朗吗,他是馋坯,粗鄙鲁钝,贪吃成性,不用我掇弄,他自己就会把他那条命送掉的。

“他一听说有蜂蜜,劝都劝不住,危险也不顾,没头没脑就闯了去。

“亲爱的蒙贵,以实相告,我可不愿跟这傻子搭伴走路。再说,他等也不等我,自顾自先逃走了。

“跟你,情形就不一样。与你同行,大是乐事,我恨不得马上高高兴兴跟你就走。”

“那好哇,咱们这就走吧。”猫伯伯提议。

“就走?这么深更半夜的!”列那狐故作惊讶,“要知道走夜路很不稳当。白天对你笑脸相迎的,天一抹黑,就会翻脸不认人。不,不,蒙贵,我虽然非常非常乐意跟你结伴同行,但出于这种考虑,宁可推到明儿天亮。咱们先好好吃顿晚饭,再稍稍休息一下,等天一亮就走,还不行吗?”

猫伯伯走了一天,确实有点儿累,觉得这样安排也未尝不可。

“那就依你吧,”猫伯伯搓搓前爪说,“你说先吃晚饭,正合敝意,尤其因为我此刻胃口大开。讲到吃饭,恕我老实不客气,想打听一下,你有何招待?”

“你想必知道,”狐狸说,“我现在吃素了,肠胃觉得特别舒畅。所以,准备了些新鲜果品……”

“唉……”猫伯伯不免叹了口气,“老兄,我最讨厌水果了。府上难道没有鱼呀肉的?再不然,两三只耗子,凑成一盘半碟,也够我美餐一顿,当然,你们尽可以照你们的吃法。”

“喔,”列那狐拍拍脑袋说,“有办法了!有个大户人家,是我的近邻,院里粮仓很大,麦子满囤,可是老鼠也成群,昨天还听他直抱怨,说不知怎样除去这批鼠类。从这儿过去很近。准能找到什么洞口,你只要钻得进去,里面的耗子就随你生吞活剥啦。”

狐狸早就知道门底下有个洞,那怎么会不知道呢,这洞还是他自己刨的,钻进去偷出来不少活命的口粮呢!

狐狸事后听那家的大儿子马蒂奈抱怨,说他最喜欢的那只雄鸡不见了,扬言要在小偷进出的洞旁安个机关。

领猫伯伯去的,正是那个地方。

“哟,真是运气,”狐狸说,“你从这洞口钻进去,往前走,就能找到偌大的粮仓和成群的硕鼠。等你吃饱了,再回我家来。”

蒙贵推辞道:“不啦,何不就在粮仓里过夜呢?省得尊夫人为我准备床铺了。”

“那可不行,”列那狐急忙阻拦,“我不愿跟你刚见面,还没好好聊聊就分手呢。你从从容容地,吃饱为止,吃完再到我家来。这样保险些,明天我们可以一早动身。”

听了这话,猫伯伯还有什么可起疑的。

他忙不迭朝列那狐指的洞口奔去,刚钻进去,就感到脖子给勒住了。

一阵喑哑的、像出不来气的喊声,在院子里断断续续传开来。

马蒂奈一听到叫喊,便大声惊呼:

“狐狸给逮住了!来人啊,快!爸爸,抓狐狸去!”

猫伯伯看到一伙穿睡衣的男男女女,有的拿棒,有的擎棍,还有的手持叉耙,一拥而至,以为末日到了。

谁知一刀砍来,给猫伯伯躲过,倒把勒得他半死的绳子给砍断了。猫伯伯见众人围逼上来,举着前爪乱扒乱抓,抓得那农家主痛得大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