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自由俄罗斯印刷所和《警钟》 第五章(第2/4页)

“您不太喜欢他,这我知道,但是现在,这件事具有头等的重要性,我希望您告诉我真实情况,全部真实情况……”

“您谈的是布列夫斯基8?”我问道。

“是的。”

我考虑了一下。我觉得我可能损害一个人的名誉,因为归根结底,我并不知道这人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但另一方面,我明白,茨维尔扎凯维奇的反感是有充分根据的,如果我提出反驳,可能对共同的事业造成很大危害。

“好吧,我把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您。至于马志尼和巴枯宁的推荐,我可以完全撇开不谈。您知道,我多么爱马志尼,但是他已习惯于用一切木材来雕琢,用一切泥土来塑造他的代理人,也善于为意大利的事业巧妙地利用他们,因此很难完全信赖他的意见。此外,马志尼在运用他所能运用的一切时,知道可以运用到什么程度,达到什么目的。巴枯宁的推荐更糟,这是个大孩子,正如马尔季亚诺夫说的,一个‘身材高大的小姑娘’,在他眼里,反正什么人都是好的。这位‘人的猎手’,只要见到一个‘红色分子’,尤其又是斯拉夫人,便喜欢不尽,对其余一切都不闻不问。您提到我与布列夫斯基的私人关系,这点也应该谈谈。津科维奇9和布列夫斯基曾企图利用我,但这个主意不是他出的,是津科维奇出的。他们没有得手,便生我的气;这一切我早可忘记了,但是他们要破坏沃尔采尔和我的关系,这一点我不能饶恕他们。我非常敬重沃尔采尔,但他身体虚弱,只能听凭他们支配。直到临终前一天,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或者承认自己意识到)。他用垂死的手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小声说:‘是的,您是对的。’(但是没有证人,利用死人是容易的。)现在我的意见便是这样:我检查了一切,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行为,甚至任何一句传闻,足以使我对布列夫斯基政治上的正直产生怀疑;但是我决不会让他参与任何重大的机密。在我的眼中,他是一个专讲漂亮话的空头政治家,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一心想担当重要的角色;如果不能如愿以偿,他会不惜一切,甚至给整个戏剧拆台。”

茨维尔扎凯维奇欠起了身子,显得忧虑重重,脸色苍白。

“好,您搬掉了我心头的一块石头……如果现在还不算太迟……我要尽力而为。”

他心神不定,开始在屋里踱来踱去。我与霍尔热夫斯基很快便走了。

“您听到全部谈话了?”我一边走一边问他。

“听到了。”

“我很高兴,希望您不要忘记,也许有一天我会需要您作证……真的,我觉得,他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事后才发觉要检验一下他的反感。”

“这是毫无疑问的。”我们差点哈哈大笑,尽管心里根本并不快活。

第一个教训

……过了两个星期,茨维尔扎凯维奇开始与布莱克伍德轮船公司商量,要租一条轮船,供波罗的海远征之用。

“您为什么偏偏找这家公司?”我们问他,“要知道它几十年来一直在为彼得堡的海军部门担负运输任务。”

“我个人并不喜欢这么办,但这家公司非常熟悉波罗的海。再说,这涉及它自身的利益,它不致出卖我们,而且这也不符合英国人的作风。”

“说是这么说,但您怎么会想起找它联系?”

“这是我们的代理人经手的。”

“那是谁?”

“图尔。”

“怎么,就是那个图尔?”

“哦,关于他可以放心。他是由布列夫斯基郑重推荐的。”

我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脑。愤怒、反感、委屈把我的心搅得乱糟糟的,是的,是的,这是个人的委屈情绪……可是“波兰共和国”10的代表却满不在乎,继续说道:

“他非常了解英国,既懂英语,又懂得它的法律。”

“关于这一点我并不怀疑,图尔还曾为一件不明不白的案子在伦敦坐过牢,在法庭上为陪审团当过翻译。”

“这是怎么回事?”

“您不妨问问布列夫斯基或米哈洛夫斯基。您不认识他吗?”

“不认识。”

“图尔究竟是个什么角色,以前他研究农业,现在却对航海发生了兴趣……”

但是远征队的拉平斯基上校来了,大家的注意力转到了他身上。

2.拉平斯基上校和波列斯副官

1863年初,我收到一封信,字写得很小,非常工整,开头一句话是:“让小孩子到我这里来。”11通过这些阿谀奉承、委婉曲折的文字,一个自称为波列斯的“孩子”要求来拜访我。这封信叫我看了很不舒服。他本人更令我不快,那么卑躬屈膝,低声下气,甜言蜜语,脸刮得光光的,头发涂满了油。他告诉我,他在彼得堡的戏剧学校念过书,在那里是靠助学金生活的,还竭力装得像个波兰人;坐了一刻钟以后,他又对我说,他是从法国来的,在巴黎过着悲惨的生活,那里是一切不幸的中心,而中心的中心便是拿破仑三世。

“说真的,我头脑中经常出现一个思想,而且越来越相信这思想是正确的,那就是应该下定决心,杀死拿破仑。”

“那为什么不这么干呢?”

“但不知您对这事怎么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问道。

“我从没想过。这是您在这么想……”

于是我讲了一件事,这是每逢有人谈到杀人之类的胡话向我征求意见时,我一再讲的。

“您大概知道,查理五世12在罗马的时候,一个少年侍从带他参观万神庙。回到家中,他对父亲说,他当时头脑中出现了一个思想,要把皇帝从最高一层走廊上推下去。父亲勃然大怒:‘你这个……(这里我常常根据未来弑君者的特点,改变一下这句咒骂的话,例如:混蛋,流氓,傻瓜等等)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这个罪恶的思想怎么会跑进你的脑袋……要知道,可能这么想的人,有时也许真的会这么干,但是他们从来不会讲出口……’”13

波列斯走后,我决定不再见他。过了一星期,他在我家附近遇到了我,说他来过两次,没找到我,然后谈了一些废话,说道:

“我来拜望您,也是为了告诉您,我发明了一种通信方法,可以与各地的人,比如俄国的人,建立秘密联系。我想,您大概常常需要利用这种通信方法。”

“完全相反,我从来不需要。我给任何人写信一向都不必保守秘密。再见。”

“再见。不过请您记住,如果您或奥加辽夫想听听音乐,我和我的大提琴随时可以效劳。”

“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