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自由俄罗斯印刷所和《警钟》 第七章(第2/7页)

“您怎么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赖德律-洛兰激动得忘记了一切,问道。

“我听说……”

“谁说的?大概是什么间谍吧,正直的人不可能讲这种话。先生们,我并不认识科苏特,但我还是相信这不是事实。至于我的朋友马志尼,我敢为他担保,他从没有想过要作这种让步,这只能成为可怕的灾难,同时也是对他整个信仰的背叛。”

“是的……是的……这是不言而喻的。”从四面八方发出了清晰的声音,戈洛温的话激怒了大家。赖德律-洛兰突然转向沃尔采尔,对他说道:

“现在您看到,我的担忧不是没有根据的;参加你们大会的人太杂了,在会上不可能不出现我不能接受、甚至不愿听到的意见。请允许我退出,恕我不能在29日的大会上发言。”

他站了起来,但沃尔采尔拦住了他,对他说,负责大会工作的委员会选举他作自己的代表,根据这身份,他必须请赖德律-洛兰留下,以便让同志们决定,在发生这场争论以后,他们是允许戈洛温发言从而失去赖德律-洛兰的参加呢,还是与此相反。

然后沃尔采尔与领导小组的成员作了商讨,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戈洛温看得很清楚,因此没有等到答复便站起身来,盛气凌人地对赖德律-洛兰说道:

“我把荣誉和席位让给您,我主动谢绝在11月29日大会上发言。”

说罢他便趾高气扬地踏着重重的步子走出了屋子。

为了一下子解决问题,沃尔采尔提议我念一下或谈一下我的发言提纲。

第二天便是大会,这是最后几次盛大的波兰起义纪念会之一,它成功了,人非常多,我在八时到达,会场已挤得满满的,我好不容易才挤到为委员会准备的讲台上。

“我正在到处找您呢,”达拉什医生对我说,“赖德律-洛兰在旁边的房间里等您,他希望无论如何在大会开始前与您谈一下。”

“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为了那个二流子戈洛温。”

我去找赖德律-洛兰。他气呼呼的,这也难怪。

“您看看,”他对我说,“这混账东西在我到达前一刻钟送了这张条子给我。”

“我不能为他负责。”我说,一边打开了信。

“当然,但我希望让您知道他是什么货色。”

便条写得粗暴而愚蠢。他仍然企图用夸口来掩盖失败。他给赖德律-洛兰写道:如果他没有法国人的礼貌,至少应该表明,他并不缺乏法国人的勇气。

“我一向知道他是一个惹是生非、狂妄自大的人,但没料到这一点,”我说,交还了条子,“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给他一个让他永志不忘的教训。我要在这儿大会上当着众人的面,撕下这个冒险家的假面具;我要公开我们的谈话,并请您作证,因为您是目击者,又是俄国人,我要念他的条子,然后看他怎么办……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没有这么好的修养。”

我想:“事情太糟了。戈洛温本来声名狼藉,现在非彻底完蛋不可。他只有一条出路,那便是要求决斗。但这样的决斗是不允许的,因为赖德律-洛兰毫无过错,没做什么侮辱人的事。何况他的地位不允许他与随便什么人决斗。不合适的只是在波兰人的大会上,把一个俄国流亡者踹在泥浆中,而由另一个俄国人做帮手。”

“这事不能以后再说吗?”

“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我仍尽力劝阻,提出了诉诸法庭,公意审判等等,但是没有多大效果。

……于是我们来到讲台上,迎接我们的是热烈的掌声。大家知道,群众的掌声和欢呼会使人陶醉,我忘记了戈洛温,只在琢磨自己的演讲。关于这次演讲,我在别处谈过了。我在讲台上的出现本身,便得到了波兰人、法国人和意大利人的热烈响应。我讲完时,大会主席沃尔采尔走到我面前拥抱了我,一再用深深激动的声音说道:“谢谢您,谢谢您!”掌声和欢呼增加了十倍,我在这阵惊雷声中走回了自己的座位……这时我才又想起戈洛温,我感到害怕,那个时刻近了,1848年的鼓动家会把那个小丑抓在手里掐死。我掏出铅笔,在一片纸上写道:“请及早防备,别让戈洛温的丑事破坏您的大会。”讲台是半圆形的,我把条子交给坐在我前面的皮安乔尼,请他递给沃尔采尔。沃尔采尔看了条子,用铅笔写了几个字,又把它交给另一边的人,也就是请他递给坐在上一排的赖德律-洛兰。赖德律-洛兰把手伸到我肩上拍了拍,愉快地点点头,说道:

“为了您的演说,也为了您本人,我把事情推迟到明天再说。”这使我高兴得什么似的,会后马上跟卢格和坎宁汉15一起上美国商场吃饭了。

第二天早上我还没起床,屋里已挤满了波兰人。他们是来向我道谢的,本来可以迟一些,但他们等不及了,主要是急于了结戈洛温挑起的这场争端。他成了众矢之的,大家对他怒不可遏。他们编了一份揭露戈洛温的材料,并致函赖德律-洛兰,宣称坚决不同意他参加决斗。十个人准备与戈洛温斗争。他们要求我也在材料和信上签名。

我看到,这一件事可能引起五六件事,便利用昨天的成功,也就是它给予我的威望,对他们说道: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在赖德律-洛兰满意的前提下,了结这件几乎破坏了你们的大会的不幸争执,还是为了要不惜一切惩罚戈洛温?如果是后者,先生们,恕我不能参加,请你们按照你们的认识行动吧。”

“当然,主要目的是了结这件事。”

“好。那么你们信任我吗?”

“自然信任……怎么会……”

“那就让我一个人去找戈洛温……如果我的调解成功,赖德律-洛兰满意了,事情就完了。”

“好,但如果调停不成呢?”

“我就在你们的抗议书和信上签名。”

“行。”

我找到了戈洛温,他愁眉不展、垂头丧气的,显然在等待着一场风暴,尽管事情是他挑起的,他恐怕并不满意自己。

我们的交谈很简单。我对他说,我让他避免了两次不愉快的事,现在愿意再度效劳,让他避免第三次,即调停他和赖德律-洛兰的关系。他其实也指望了结纠纷,但是傲慢的性格不允许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更何况是承认错误。

“我只是看您的面子才同意的。”他终于吞吞吐吐地说。

看我的面子也好,看别人的面子也好,事情终于和解了。我便找赖德律-洛兰,在阴冷的房间里等了两个小时,甚至感冒了。最后他来了,非常亲切和愉快。我从那些自由波兰捍卫者的来访谈起,讲到我们那位冒牌好汉的屈服为止,把整个过程说了一遍。赖德律-洛兰哈哈大笑,同意不咎既往,接待那位悔改的肇事者。于是我又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