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李随玉觉得宋师竹受了委屈想帮她多讨些好,宋师竹却觉得自己好得不能再好了。

韩氏一走,上完茶后便一直站在旁边伺候的螺狮立刻就把门关上了。

那一夜她跟在秦嬷嬷身后,冒险去接韩氏和李昀时,打心里认为这位二少奶奶麻烦,逃命还要带着许多东西,如今却真真觉得救了韩氏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

为了能堵住旁人的嘴,韩氏出手大方,各种金银首饰玉器字画,沉甸甸地堆满托盘。

螺狮虽然自小在宋家长大,但也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刚才看到一个小丫鬟捧着一柄白璧无瑕的玉如意差点跌倒时,她心中都提了一口气,差点便想帮她接过去,最后一刻终于保持住了矜持。

主仆俩心有灵犀,宋师竹比起螺狮好了一些,小心肝也是扑扑跳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笑容璀璨,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被宝贝紧紧包围更好的享受了。

螺狮的眼睛却是在屋子里环视一圈,吞了吞口水道:“咱们是不是得把少爷找回来?”

待宋师竹一点头,螺狮便把手里的托盘一放,腿脚跑得飞快,封恒这两日恢复了先前的读书习惯,每次一早都要到李玉隐舱里一块念书。

螺狮的脚步明确地跑向李玉隐屋里,正想进去,便看到李玉隐和封恒翻脸的场面。

宋师竹听螺狮说起表哥把封恒赶出来时,还有些奇怪。李玉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她看了一眼封恒,总觉得他的反应不大对劲。

被扫地出门,看样子却丁点芥蒂都没有,嘴里还露着笑意,她登时便把目光看向螺狮。

螺狮看着封恒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这一回真是她家姑爷故意招惹隐少爷。

见封恒没有任何阻止,她才在宋师竹面前说了起来。

既然都要送礼,韩氏当然不会漏掉李玉隐。谁也不会嫌弃钱烧手。李玉隐也很是发了一注小财。

当时螺狮还没踏进门槛,便听到一句调侃道:“等闲人还真是吃不消表哥的排头。”

这是自家姑爷的声音,螺狮下意识便顿住了脚步,李玉隐也是不解地看了过去,封恒淡笑:“表哥每回见我都是一脸嘲讽,我先前以为是我生得讨厌,现在才知道是因为我没有带着金光财气,难怪打动不了表哥的心。”

这句话虽然带着笑意,可意思不就是讽刺隐少爷爱财吗,李玉隐登时便黑了脸,便把封恒赶出来了。

想起先前那一幕,螺狮觉得她家姑爷被赶还真是自找的。

宋师竹听完后也有些无语:“你干嘛撩拨表哥?”

封恒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咱们是不是得赶紧把这些收起来?”

他对李玉隐说的那些话是为了报昨日之仇,但心里当然不会真的觉得金银财宝是阿堵物。

看到礼单时,封恒心里波动也不少,可他从进来时就就见宋师竹眸底的亮光,好笑之余,只觉得自己心底这份热切,宋师竹都替他抒发光了。

螺狮也赶紧点点头。若是再不收好,她觉得她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先前水贼的事,实在给她浇了一瓢大大的冷水。就连李家这样的人家都有人敢下手,他们这边主子下人加起来才六个呢,都不够水贼砍的。

宋师竹最后看了屋里一眼,便可惜道:“咱们清点一下,若是不够放,还得把那口装冬衣的箱子收拾出来。”

宋师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她会烦恼装首饰的箱笼不够多,幸好其中许多物件,韩氏是连着匣子一块送来的。可一大堆的匣子,总得找个大箱子收拢好,到最后她还是找李随玉借了几口箱子。

箱子送来时,李随玉倒也跟着一块过来了。

宋师竹如今对李家的内部家事真是没有多少激情,听着李随玉说起李家对宁氏的处置,她无可无不可地跟着听了一耳朵,倒是后头听李随玉说起冯家,宋师竹才认真起来。

“……宋姐姐先前不是和冯氏一族结仇了吗,我想着,若是能从二嫂身上知道冯家的把柄,以后若是冯家再惹着宋姐姐,宋姐姐也不用怕他们了。”

宋师竹却是想到京中的二叔二婶。其实二婶在京里做了些什么,她也不大知道,但肯定是一些闹得仇人无法安宁、只能背后耍阴谋手段的事。

为着以防万一,她想了想,便一脸正色地对李随玉道:“多谢随玉妹妹了。”

她心中明白,若是没有李随玉的提醒,李老太太不一定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李随玉笑得眯了眯眼睛,道:“能帮上宋姐姐就好。”

宋师竹有些怕她为了自己得罪人,便道:“随玉妹妹也得有些分寸,毕竟三少奶奶的相公……”还是李随玉的堂兄。

宋师竹没有说完,李随玉却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摇头道:“宋姐姐不用担心我的,三嫂这一回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是三堂兄在,也帮不了她多少。”

宁氏饿了几日后,已经有些后悔当日的口不择言了。

她身边的那个丫鬟,这几日一直过来求李随玉帮宁氏说好话,说自家主子是被贼人被吓到了才会胡说八道,但李随玉却从心里怀疑,那些才是宁氏真正的心声。

她是真的觉得众人都对不起她,要害死她。

看着李随玉沉默下来,宋师竹一想便知道她是为谁烦心。但她对宁氏既无好感,也不想落井下石,只能在一旁陪着不说话,心里却默默盘算着后头入京后要做些什么。

李家二少奶奶这一回真的让她发了一注大财。

宋师竹出嫁至今,其实手上就没缺过银钱。封家虽然还没分家,可婆婆赵氏先前提亲时便承诺过,不干涉家里儿媳如何经营嫁妆,因着这句话,宋师竹先前还想要在府城置办田产,后来觉得不现实才作罢。

她当时雄心勃勃地想着,琼州府不过就是一个落脚点罢了,要是在这里置了产业,离开时不脱手,还要派人看着,多麻烦啊,还不如等封恒稳定下来后一步到位,好好积攒家产。

但封恒却告诉她,走仕途这条路,想要长久在一个地方不动弹,除了屡试不第外,便是中进士后留在京城当京官。

这两种方式,头一条立刻就从宋师竹脑子里划掉了,而第二条——京城居,大不易,就她手上那点银子,买完宅子后生活就要勒紧裤腰带了。

她当时发散得不亦乐乎时,真是十分苦恼。

如今却觉得这个难解的问题总算解决了。算着手上的银子,宋师竹笑得眉眼弯弯。

六月初八,天朗风清,李家的座船在码头停岸停泊。宋师竹看着不远处古朴的朝阳城门,心里真是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话,宋师竹虽然不晕船,但连着坐了大半月的船,她站在平地上,都觉得地面有些摇摇晃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