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马车上,宋师竹好奇道:“事情怎么样了?”

刚才封恒到李老太太院里接她时,李老太太阅历丰富,只稍稍问了几句便停下了,宋师竹不好越过李老太太寻根究底,憋到这会儿才忍不住问出声。

封恒好笑地看着一脸期待的宋师竹,也觉得能忍到这会儿真是难为她了。他也没有卖关子的习惯,直接就复述了一遍书房里的事情。

看到那份题目后,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抬头,声音带着点儿怪异道:“这是太傅出的题目?”

听着皇上这句话,封恒便敏锐地感觉到,皇上应该是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不过他也没有出声,这种场合,皇上没直接让他下去已经是开恩了。

接下来,皇上接下来的行为也十分出乎他的意料,当着他的面,直接便道,这份题目与今日一早刚呈上御案的会试考题一模一样。

皇上爽快,李先生也没有隐瞒,指着他就道,这件事是他先发现不对,这才上门提醒。

事态发展实在让他猝不及防,封恒没有任何准备就被自家先生给卖了,他默了一下,皇上却是噼里啪啦问了他好些话。

除了隐瞒这件事是妻子发现外,其余的,封恒都极为坦诚,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说起来,他也没想到一件那么惊险的事情这般容易就解决了。依他先前的意思,总得他们先查出一些证据才好捅到圣前。可事情的发展实在太突然了。

宋师竹心满意足地听完了经过,只觉得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不用再一波三折想着怎么调查举证,直接就让大老板知道真相。

她想了想,好奇问道:“皇上被人欺骗是不是很生气?”

封恒见她这么感兴趣,笑:“你也不问我突然见到皇上心情如何。”

宋师竹想了想:“那你怕吗?”对她而言,一回生两回熟,过了第一回那股劲儿之后,她心里也觉得太后皇上就是那么一回事罢了。不过封恒跟她不一样。儒家讲究天下至德,莫大乎忠。封恒读了十几年圣贤书,宋师竹也能体谅自家相公对皇权的敬畏。

封恒摇了摇头,怕倒是不至于。今日皇上看到他也在李家时,表情除了惊讶还有些酸溜溜的。封恒素来敏锐,稍微想一想皇上先前对他这个师弟的态度,便知道皇上是在吃醋了,他对此也有些无奈,不过倒是觉得皇上其实也跟普通人差不多。

“皇上性情光明磊落,难怪老师会一直惦着他。”他叹气道。

宋师竹却是道:“应该归功于李先生和皇上师徒情深。”为帝者素来多疑,李先生速战速决虽然省事,但也有风险,若是皇上觉得先生算计他,失了圣心,损失便大发了。

“皇上有没有说那些坏蛋要怎么惩治?”

这才是宋师竹最关心的。差一点,自家也要跟着遭殃了,到现在,宋师竹到现在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封恒摇头:“这就不是我该参与的了。”封恒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不过一个赴考学子,事实上,皇上在他面前承认贡院不干净也够他惊讶的了,怎么还会跟他商量国家大事。

宋师竹也明白他们家的戏份到此为止就结束了。她叹了一声,能这样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否则要是拖个几日,家里几个备考的人心神都在这上头,就得不偿失了。

封恒离开之后,高玉珩在师弟面前维持了许久的淡定表情便破功了,他呼出一口气,恨声道:“那些人真真可恶,把手伸进贡院,还要把太傅也拉下水!”

李望宗和皇上师徒十多年,一下便察觉出高玉珩话里的冷意,他摇头道:“主考官都是由阁臣担任,若是皇上要全部处置,恐怕又有人要在皇宫面前跪求了。”

“哪又如何,贡院被人钻了空子,斩首流放不足以平朕心头之恨。”高玉珩直接道,会试四个主考,其中两个成日逞着老臣的威风,高玉珩平日奈不了他们何,这一回倒是错有错着。

他道:“要是前怕狼后怕虎的顾忌,等朕埋入黄土,那些恶心的人还能在朕面前蹦哒。”

他从小身体便不甚康健,也不知道能活多少年。但他登基一回,总不能一直为人所制。

想了想,高玉珩看着李望宗道:“那些人不怀好意,这件事还要太傅帮把手,明日在朝上上个本子。”无论是谁揭发此事,李先生都免不了沾上污水,只有太傅自个上奏,才能自证清白。

李望宗微微颌首,随即便叹了一声,朝廷这潭水什么时候都是不清不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殃国祸民之辈才能被剔除干净。

高玉珩也知道李望宗不是那等醉心权势之辈,他歉疚道:“为了恩科改革之事,太傅这阵子为朕担了许多骂名,难为太傅了。朕不是一个好弟子,不能继承太傅衣钵,但以后太傅若想让师弟专心做学问,朕也会看着他一些的。”

李望宗想到封恒,也是头疼,其实皇上的话正中他的心意,可惜封家底子太薄,要是因为他几句话,弟子便终生只在权势外围转悠,李望宗想想也觉得对不起他。

他摇头道:“老臣去年收他进门,观察一年,封恒为人务实,尚算能干,皇上如今正需要人帮忙,以后有出力气的事情只管交给他。”

顿了一下,他又道:“就此事而言,便能看出他性情中的明敏之处,更加难能可贵的是,遇事足够镇定缜密,历练一二,皇上也能多一能臣了。”

高玉珩品了一下李望宗这几句话,突然高兴起来,看来在太傅心里,这个师弟还是比不得他的地位。他心里转悠着种种对待蠹虫的雷霆手段,也给封恒记了一大功。虽然不能明着封赏,但会试在即,总是有机会嘉奖的。

李家书房里的后续发展,宋师竹和封恒自然是不知道的。从昨夜到现在,宋师竹一直心潮起伏,自然也没把那点心底那点突然泛起的奇特波澜当一回事。

回家之后,知道宋二郎和李玉隐都挂心此事,封恒三言两语便把事情都说完了。

宋二郎难得地黑着一张脸道:“幸好妹夫先发现了。”历朝历代对舞弊之事都抓得极严,他们家在京城孤枝在林,要是真出了事,都找不到能捞他们的人。

能到前院伺候的小厮都是识文断字,在那个小厮的屋里,宋二郎还发现了好些他们复习的题目,只怕是他来不及送出去的。

宋师竹安慰道:“皇上已经知道了,那些人都是秋后蚂蚱,一个都逃不了。”刚才在李家,李老太太便提醒过她这件事不好声张,宋师竹回家后也跟着过来前院处理后续。

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她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做出这种卖主的事,最好的结果也是被发卖出去。那个小厮在李家时已经被人扣住了,可他自个找死就算了,还连累了一家老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