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傅老爷很想将这蠢儿子给打一顿,但是看他满身是伤的凄惨模样,又于心不忍,只叹道:“你啊,迟到得坏在这张嘴上!”

这意思是说他嘴贱?傅家宝想咬牙切齿,偏偏脸还疼着,要不是他身上都是伤,他早就跳窗子跑了,真不耐烦看老头子这张脸!

傅老爷跟儿子斗智斗勇多年,哪里能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顿时又有些动气,心想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

正在这时,老管家从外头进来,说道:“老爷,少爷,少奶奶回来了!”

“儿媳回来了?”傅老爷有些惊喜,心想还是儿媳好,前几日才被儿子气得回娘家,如今听闻儿子回来了,立刻就过来了。

想到这里,他面上怒气终于消了下去,让管家去请儿媳进来,但是又想到儿子之前嚷嚷着要和离,还三番两次给儿媳难堪的事儿,心中又有些发愁。

他转过身,想耐心叮嘱儿子念点儿媳的好,却见方才还姿态嚣张的儿子已经拉着被子躺了下去,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傅老爷心中一叹,睡着了好,以免待会儿又惹儿媳生气。

傅老爷走近一步,给儿子拉了拉被角,才转身走了出去,刚刚踏出东院,就遇到了一身淡蓝衣裳的林善舞,见儿媳面色有些憔悴,傅老爷以为她是一直在担心傅家宝,面色不由愈发温和,他站在东院门口跟儿媳说了几句傅家宝如今的情况,才道:“家宝他先前太过胡闹,等他伤好,一定让他给你赔罪。”

林善舞心想她那天已经把傅家宝打了一顿,早就扯平了,因此只是摇摇头,笑得善解人意,道:“公公言重了,夫君能平安无事就好,先前之事便都一笔勾销吧!相信经历了这一劫,夫君和从前一定大不相同了。”

傅老爷想起方才的事,心里就冷哼了一声,要真能如儿媳说的这般就好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负手离开了。

林善舞看了一眼傅老爷沉重的背影,心里有些疑惑,按理说,这对父子的关系怎么着也不该落到如此僵硬的地步。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径自入了东院。

一进东院,早就等候在一旁的阿红立刻围了上来。

“少奶奶,奴婢好想你。”时隔几日,再见到大少奶奶,阿红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林善舞低声问方才傅家宝房里发生了什么事。

阿红凑到她身边小声道:“方才少爷和老爷又吵起来了。好像是因为夫人的事儿。”

林善舞疑惑道:“为何?”

阿红接着道:“好像是因为大少爷不喜欢夫人,觉得老爷偏心,只疼爱夫人和二少爷。”

林善舞摇摇头,一个是不学无术整日里就知道瞎混的长子,一个是从小就品学兼优还有了功名的幼子,就算是她也难免更看重幼子,更何况傅家宝还总爱跟傅老爷吵,而傅周却温文有礼,傅老爷要是更宠溺长子那才叫奇怪,再者,傅家是商户,将来说不准全族都要仰仗傅周,傅老爷更看重傅周才符合常理。

傅家宝都十八岁了,也不再是个孩子了,怎么还这么幼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林家也是这样,一家兄弟姐妹四人,父母的爱要分成四份,本来就很难一碗水端平,两个兄弟就不提了,一双女儿当中,长女任性跋扈,无理也不饶人,次女善良又天真可爱,长年累月之下,谁更得父母喜爱自是不必说。民间又相信三岁看到老的俗语,林家祖父会跳过长女,直接让次女同傅家定亲倒也不难理解。

林善舞一边思量一边往正房走去,忽又想起一事,林家兄弟姐妹四个,其他三人品行都不错,怎么就出了林大姑娘这么个奇葩?是林父林母的教养问题,还是这本书的作者为了衬托女主,故意把林大姑娘塑造成了一个恶毒女配?

思量间,她已经一脚跨入了东院正房。

绕过屏风,就看见傅家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熟了。

林善舞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别装了,你根本没睡。”

傅家宝被识破,只能讪讪地睁开眼。

林善舞在床边一张杌子上坐下,抬手就要去按他的脉搏,却被傅家宝猛地缩了回去。

傅家宝一张还未消肿的脸上满是赧然,这……这一来就摸手,他还没准备好。

林善舞疑惑地扫了他一眼,强硬地拉过他的手探脉。她不是大夫,但行走江湖的,没有哪一个不懂点探脉的本事,虽说看不了病,可号出伤患元气强弱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轻轻搭了一会儿,她就收回了手,傅家宝的元气已经恢复了些,比昨晚的情形好了许多,只是还需多多吃药休息,固本培元,毕竟他的身子也实在太弱了。

见林善舞松开了手,傅家宝心里不由有些失望,只握这么一会儿就满足了吗?

要是林善舞此刻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估计会想要敲开他的脑壳,看看这前阵子还嚷嚷要和离的人怎么突然变了个样儿。

林善舞看他靠坐在床上,连挪一下都要小心翼翼的模样,问道:“药喝了吗?”

傅家宝面不改色道:“喝了。”

“大少爷,药汤熬好了。”阿下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傅家宝顿时攥紧了拳头,一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阿下捶一顿的样子。

林善舞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把药拿进来。”

阿下立刻捧着药汤进来了。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苦味随之而来,很快就在房中弥漫开来。

林善舞闻着这股药味觉得还可以,傅家宝却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阿下在时他还能维持镇定坐在那里,等阿下一走,他立刻就不顾身上的伤钻进了被子,还伸手把被子紧紧压在身下,明显很怕林善舞给他灌药。

林善舞默默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思量什么,片刻后她放下药汤,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册子,又拿了支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许是因为许久没察觉到林善舞的动静,傅家宝偷偷掀开被子一角看了一眼,见状便问:“你在写什么?”

林善舞面无表情道:“今日你不肯喝药,我记一笔账,等你伤好后打你一顿。”

傅家宝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对待他一个伤患,不敢置信地嚎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林善舞微微一笑,那笑容在傅家宝看来有种阴气森森的可怖感,“你说呢?”

傅家宝浑身哆嗦了一下,又缩了回去,仿佛一只逃避现实的小乌龟。过了一会儿,被子里传出傅家宝闷闷的声音,“我不管,我今天浑身都难受,我不想喝苦药,我不能让我的舌头跟着我一块儿吃苦!”

林善舞有些无奈地摸了下自己的眉心,心道自己这是嫁了个相公还是养了个儿子?